楼漪染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下的“刘”字,一条直线,还有直线那头的“城主府”三个字,眸子中终于多了几分笑意。
她又继续在纸正中心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张毅,然后紧跟着张毅的名字,写下了“张夫人”三个字。又为张毅和张夫人这五个字加了一个框。
从这个框的左右两边分别引出两条线,一边直指“刘”字,一边直线的另一头便是“城主府”。
她又在方框的下面引出一条线指向了纸张的正下方,继续在那里添上一个方框,里面画了个不知名的符号。
这一个方框旁边引出两条短线,一条线后写着“阿顺”,另一头线后,依旧是那个不知名的符号和一个方框,这个方框旁又标注了一个字——女。
从“阿顺”的名字朝着城主府又画出一条线,“城主府”下多出了一个女人的名字,那是城主唯一的女儿,翠霞。
在这条线上,楼漪染迅速写下两个字——夫妻。又在旁边加了一行小字,育有一女一子。
接着,她开始不停地在每一条线上开始写字,最邻近的从张毅夫妇的小框指向“城主府”的直线上写上“贫民区”;张氏夫妇指向刘家的直线上写下“娘家”;“刘”与“城主府”之间是“刘家大长老”,最后在第一个不知名符号引出的两条线上,一起写下两个字——属下。
楼漪染抬起手,揉了揉手腕,想了想,又在“阿顺”旁边加了一行小字——嗜赌嗜酒,经常欠钱,由张毅还,曾卖女。
在张夫人旁边加上两个字:肺痨。随即又似乎觉得这样写不太妥当,又将“肺痨”两个字划去,重新写上“疑被人下药”。
在“刘”字下方添了三个字——老族长。
楼漪染一手支着下巴,看着眼前的这张人物关系图陷入沉思,片刻后,她又在“阿顺”和第二个不知名符号之间写下三个字:快活楼。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字,阿娇,后面又画了那个不知名的符号。
楼漪染的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在张毅的名字上方写下一行小字,“卖”字后面是一个小图,三个圆圈中间穿过一条线,后面又写下两个字“为生”。
最后,她蘸了蘸墨,在“阿顺”的哪行小字后面,重重地大大地画了那个不知名的符号。
见楼漪染终于将笔放了下来,晋逸连忙凑了过去:“姐姐,你这画的是什么啊?”他已学得十分乖巧,再开口之前先将“臭女人”三个字咽了回去。
楼漪染抬了抬头,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看不懂?”她都已经画得这么明显了,他居然还看不懂么?
是他们之间的代沟太深了,还是他太笨了?
看到楼漪染眼中的鄙夷,晋逸嘟着嘴,有些不满,却还是点了点头,承认:“有几个地方看不懂。”他当然知道她是在为他刚才脱口而出的“臭女人”三个字生气。
他竟没有跟她抬杠,反而好声好气地接收了她的鄙视,甚至还主动承认自己不懂,这倒是让楼漪染没有想到。
但既然人家都已经大方地承认了,她也不能做得太过,语气和缓地问:“哪里不懂。”
君久墨的眼睛从楼漪染画得那张图上扫过。他虽也有看不懂的地方,但因为楼漪染知道的情况,他大致也都知道,因此那些不懂的地方的意思并不难猜。
晋逸满脸认真地趴在桌子上,奈何他如今的身体只有十岁,还是够不到。他这时也不在意了,抬脚就站在了椅子上,然后弯着腰趴到了楼漪染那张纸面前,指着纸上那个不知名的符号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晋逸并没有去快活楼,他当然也不知道在快活楼发生的事情,楼漪染想了想,既然那个幕后之人是今晚或者明天才到,就不可能是晋逸,因此最终楼漪染还是决定告诉晋逸:“这个表示问好,是我认为如今最可能的幕后之人。”
楼漪染本来已经准备好,若是晋逸问起,她就和盘托出,可晋逸并没有在这个地方纠结,只是皱着小小的眉头思考了片刻之后,又指着“张毅”上面的那行小字问:“这三个圈,一条线代表什么?”
晋逸并不知道楼漪染是怎么认识张毅的,只知道他们是才认识不久的,对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没兴趣去查人家的底细。
楼漪染微微一笑:“你看,这像不像糖葫芦?”楼漪染满眼期待,她对自己的画工还是挺满意的,看着那三个圈,她的嘴里都忍不住地流口水,仿佛还能回味到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晋逸的嘴角抽了又抽,最后不得不在楼漪染期待的目光中违心地点了头:“像。”
朔鄙视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撇过头去,自从遇到楼姑娘之后,主子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如今居然说谎都不会脸红了!
“小朔朔,你那是什么表情?”注意到朔的动作,楼漪染不满地瞪了过来,然后脸上扬着一种甜美又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笑意,“你是不是觉得不像?”
“像,像,像,像极了!”朔赶紧拼命地点头。太可怕了!楼姑娘这笑容太可怕了!他以后还是躲得远远的好。
晋逸斜眼瞥了朔一眼,那一眼仿佛在说:“小样儿,看你还敢说腹诽你家主子,报应来得很快吧?”
朔欲哭无泪,他现在只想快点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楼漪染远远的,最后永世都不再见。
楼漪染满意地收回视线,又认真地看起了那张自己刚画好的图。她忽然又拿起笔,在“刘”和第一个问好的方框之间添上了一条虚线,虚线旁边,又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好。
“你认为刘家和那个神秘的幕后之人之间也有关系?”君久墨挑眉,白皙修长如骨瓷般的手指中把玩着一个青花瓷茶杯,眼睛却直视着楼漪染最后添上的那一条虚线。
楼漪染凝眉,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你看,这样的话,这幅图看上去才完整,不是么?”她画得还算工整,这么看起来,整张图就像是个三角形。
君久墨又沉默了。首尾相连,环环相扣,一张图反应一件事,他认同楼漪染的看法,却也想不到刘家与那个神秘人物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们似乎是害死张夫人的元凶,而刘家又希望张夫人消失,或许这两者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
“所以,如今看来,所有的关键点都集中到了张毅夫妇的身上。”晋逸在旁边研究了半天楼漪染画出来的图。图上的内容他也大致了有了了解,“姐姐,我觉得这个张毅不简单。”
“哦?”楼漪染挑眉,看向晋逸,眸子中是一种看上去很复杂的情绪,“怎么说?”
晋逸并不在意,认真地道:“我虽没买过,却也知道,糖葫芦不过是街上的小贩所售,既然是小贩,那这卖糖葫芦的活计怕是就挣不了多少钱。一个人若是嗜赌,那他欠的钱就绝不会少,他一个卖糖葫芦的,又要买药照顾病重的妻子,又要帮阿顺还赌债,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晋逸越往后说,楼漪染眼中的赞赏之色便越浓。能仅仅从一张图中就看出这些来,晋逸绝不是个心思简单之人。他的聪慧算计也绝不会输于别人太多。
“还有阿顺,若他是神秘人物安插的眼线,又为何要住在贫民区,而且还娶了城主千金,甚至生了孩子。有了家室,就有了牵累,很多事情,做起来岂不是就不方便多了。”晋逸继续分析。
楼漪染打断晋逸的话,疑惑地问道:“你调查过阿顺?”
晋逸奇怪地摇了摇头,不明白楼漪染为何有此一问。
楼漪染却很快便为他释了疑:“那你怎么知道他住在贫民区?”
晋逸笑笑:“姐姐在张氏夫妇与城主府之间的线上写着‘贫民区’三个字。临邑城主是个清高孤寡的老头子,很少出门。且我们今日下午跟着张毅去城主府时,那位城主千金倒是哭得伤心,可见跟张氏夫妇相识的人该是城主千金。那也就是说,城主千金先前是住在贫民区的。堂堂城主府的千金去住贫民区,理由大概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嫁的男人住在那里。”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若是仔细分析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简单。能够从这张图上分析出这一点来,楼漪染眸子中的笑意更深,笑着点了点头,对晋逸的能力表示了进一步的肯定。
晋逸有些得意。他堂堂晋王世子,好歹也在权谋算计中活过了二十五年,虽曾遭人算计,导致如今皮肤发白,身高停长,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智商也会一直停留在十岁的时候。
“还有么?”楼漪染问,“你还看出别的了么?”
“我觉得可以先去查查阿顺经常去赌博和他经常饮酒的地方,一个眼线,绝不会只是单单的嗜赌嗜酒这么简单。赌坊和酒楼可往往都是天下间情报最大的来源。”晋逸又继续说了几句,便停了下来,不再开口。
楼漪染勾唇一笑,这团麻虽乱,但他们也并不是毫无线索可查,不是么?只要有线索,顺着这条藤蔓摸下去,总能摸到瓜的。
“既然如此,”楼漪染一拍桌子,满腔豪情壮志,“事不宜迟!”她笑着站了起来,“我们明天就行动!”
晋逸嘴角又是一抽,忍不住问:“既然事不宜迟,难道不该是今晚就行动么?”
楼漪染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瞪着眼睛看着晋逸:“谁规定的事不宜迟就得晚上行动了!今天本姑娘累了,晚上当然要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你不是一向吃饭最大么?”晋逸又疑惑了。就楼漪染那副看见吃的就恨不得饿虎扑食似的模样,他还以为对她来说,吃饭才是最大的事情呢!
楼漪染撇撇嘴,已经抬脚径直朝着床边走去:“平时当然是吃饭最大,可这会儿我困了累了乏了倦了,自然是睡觉最大。”走到床边,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挑眉看晋逸,“怎么,你还不走?打算在我们这里留宿,看活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