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不高,想来是用来防身的,但是个可造之材。”君久墨沉默地看着杯子中被他晃来荡去的清水,眸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漪染的眸子瞬间便又亮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柜台后面依旧在埋头拨弄着算盘的掌柜,笑道:“夫君,你说,把这叔侄俩拐回去,怎么样?”
君久墨连头也没抬,点了点头:“好。”
楼漪染顿时来了兴致,摩拳擦掌,似乎打算要跟谁打一架似的。
“夫人,”君久墨突然转过头来,眉头微拧,面色有些严肃。
“恩?”楼漪染疑惑地看了看君久墨,一双闪闪发光的眸子看在君久墨的眼中,如同暗夜星空中的点点星子,那么明媚迷人。
抬起水杯,轻啜一口。
“我们的女儿也是可造之材,照样可以继承家业的。”君久墨突然无比认真地吐出这句话。
“噗”一声,楼漪染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便硬生生地喷了出来。
好在晋逸坐在她对面,她此时是朝着君久墨的发现的,这口水并没有喷到晋逸的身上,可此时刚刚走过来的兄弟二人却遭了秧。
“咳咳咳!”楼漪染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咳嗽着。
君久墨好笑地帮她轻抚着后背,依旧是一脸严肃。
楼漪染抬眼瞪了君久墨一眼,眼中因为剧烈咳嗽晕出一层水汽,她眨眨眼,咽了口口水:“你刚才沉默那么大半天,不会就是在想这个问题吧?”
他刚才虽然也说句话,但大多数时间都在看着被子里的白水发呆。看他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她还以为他正在想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合着,他居然在想她刚才提出的关于“女儿”的问题!
这么个问题,也值得他在哪里冥思苦想么?!
楼漪染突然觉得自己的大脑是在是不够用的。这个男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她是完全跟不上节奏啊!
“恩。”君久墨的回答依旧是无比认真,无比严肃。
楼漪染恨不得朝天翻几个大白眼。这都哪跟哪啊!这个男人,平时看上去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每说一句话却都让她有一种想要找块豆腐撞死的冲动,他就是一闷骚男!
“喂!你这人怎么乱喷水啊!”一个年轻的声音,说话的人很生气,咬牙切齿的,似乎能将他话里的人咬死。
楼漪染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口水喷出,竟溅到了别人的衣服上,连忙起身赔礼:“那个,对不起啊,我没注意......”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知道我们这两件衣服有多贵么?!你赔得起吗?!一群土包子!”那少年夺过一旁跟着给他擦衣服的小厮手中的帕子,低着头擦拭着,根本连头都未抬。
“二弟!不可胡说!”他旁边的那名男子倒是温和知礼,抬起头,一看竟是楼漪染,他微微一笑,很是谦和地朝楼漪染做了个揖,“我二弟说话直,还请姑娘不要生气。”
说话直?那意思就是说,他弟弟说的是对的咯。
楼漪染也认出了眼前的这两个人,正是那日说要买她的粥的那对兄弟。
她冷哼一声,挑眉看向那看似儒雅温和的男子,眸中带着笑意:“公子这话的意思是说,公子说话是弯的了?”
“噗嗤!”晋逸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相处几日,他也算是比较了解楼漪染了。这个女人一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他还以为,她对他说话已经够惊人的了。如今看来,这个女人对他算是很温和的了。
有了对比,晋逸心里舒坦多了。
那男子的脸色微微一僵,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姑娘说笑了。这说话,哪里有弯的?”
少年似是也听出了楼漪染的声音,也不急着擦身上的水渍了,抬起头来,看到楼漪染,他却还是有些震惊:“是你!”
楼漪染盈盈一笑:“是我。”
少年越发气怒。这几日,每天晚上,那个乞丐都在这里吃粥。他原本还想出高价从那乞丐手中买来的,结果却被那乞丐打了一顿,这会儿正好有人让他出气,他哪里还会藏着掖着:“你还敢出来?!”
楼漪染有些奇怪地笑笑,手中把玩着一个青瓷茶杯,抬着头看着那少年,眼中满是不屑:“我为何不敢出来?”
“你既然出来了,就休想再回去了!”那少年高傲的扬着头,颇有几分不可一世的富二代或者官二代的架势。
此时少年那位脾气看上去还算温和的大哥又开口了:“姑娘莫生气,昨日,因为姑娘的一碗粥,二弟被那位高人打败了,因此有了气,他不过就是说些气话,不会真的拿姑娘怎么样的,还请姑娘放心。”
楼漪染看看那个此时已经气呼呼的少年,又看看那依旧一脸笑容,看上去温和无害的年轻男子,突然冷哼一声,嘲讽一笑。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兄亲弟恭!
听起来像是兄长为了自己爱闹事的弟弟委曲求全,可实质上嘛......
楼漪染愣愣地勾了勾唇角,这人是当所有人都是笨蛋么,可以任由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少年是个直性子,有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看上去也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而这宠他之人,可想而知,压根就没想让他好。
他兄长那番话,听上去像是在劝她,为自己的弟弟开解,可一个热气方钢的少年,哪里受得了别人说他不行,而且还挨了打?
最重要的是,还是在一个女人的面前!
楼漪染有些无奈。她一向对这种心地不坏,却嚣张跋扈的孩子没辙。这会儿居然就碰到一个。
好在晋逸这孩子还不错,否则,她怕是要崩溃了。
“所以呢?公子是要故意揭自己弟弟的短,告诉我他打不过我,所以,叫我不用担心么?”
楼漪染本无心多管闲事的。奈何,她本就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还没有想该不该管,要不要管,行动上却已经管了。
不过,既然管了,就得管到底。她楼漪染做事,一向有始有终的。
兄弟二人的脸色在听到楼漪染这句话后果然齐齐变了色。
一脸笑容的男子恢复得很快,脸色的黑沉也不过只是瞬间而已,那一瞬间之后,他的脸色依旧自然如常,眸子里的笑意依旧很是温和,一派翩翩君子的气度:“姑娘说笑了,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我们兄弟一向和睦,哪有揭自己弟弟短的道理,在下不过是为了向姑娘解释一下,以免姑娘生气罢了。”
楼漪染不在意地耸耸肩,脸上也缓缓扬起一抹笑容来,然而那笑,却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正常的笑,更像是在嘲讽着什么:“哦,原来如此,看来是我理解错了。”
“大哥怎么可能揭我的短,你这个臭女人,不要乱说!”少年显然还是很维护他这个哥哥的。他气哼哼的,满脸满眼都是对楼漪染的不满,眸子中隐隐有怒火正在旺盛的燃烧着。
楼漪染此时却不再去看他,一个被人宠坏了的少年而已,她并没有多少的兴趣。她倒是对这个一直能够保持这种温和微笑的男子很感兴趣。
世间人有千万种笑,脸上常带微笑的,她也不是没见过。单这几日,就已经见了两个。一个是在转朱阁见到的肖衍,据说是肖王三子。一个便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两个人的笑都只是一副面具。肖衍要藏着的是他骨子里的冷漠淡然,这世间万物在他看来,与粪土并无区别。
而眼前的这个男子所要隐藏的,怕是他那颗冷酷残暴的心。这世上有一种人,他的笑容越温和,他的手段便越是残忍。
同样的漠视态度。对于敌人,肖衍是无所谓对方的生与死;而眼前的男子,关注的却是对方生与死的方式,大多数时候他的选择,恐怕是,生不如死!
楼漪染并不认为自己的两三句话就能改变这少年,她更多的只是一种不忍,甚至连“恨铁不成钢”这样的情绪都没有产生过。
时代是残酷的。她是医者,是特工,所以,她更明白大多数时候,人都该看得开一些,她不是万能的神,这个世界总有太多她无能为力的事情。
一如此时此刻,她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又哪里能帮得了别人去找寻一条回归的路呢?
“恩,你大哥是个好大哥,可惜你不是个好弟弟。”楼漪染已经回过头去,不再看这一对兄弟。
她现在实在需要窗外的冷风冷雨好好淋一淋她的脑袋,好让她能清醒一些,让她能放下那些无能为力的事情。
“你说谁不是个好弟弟!”那少年的怒火真是一点就着。楼漪染一句话刚说完,他便已经朝楼漪染吼了回来,一张年轻的脸涨得通红,连脖子也都红了,显然是你真的被气到了。
楼漪染抬了抬睫毛,不屑地看了那少年一眼,又继续喝着自己的白水。为了不泄露伤口的秘密,她只能将就。
“自然说的是你。”楼漪染冷笑,“你看,我又没有指名道姓,这不是连你自己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弟弟么?”
白水是在是寡而无味的,但这古代的水却未经化工污染,隐隐还带着一丝甜味,喝起来,倒也还爽口,所以楼漪染倒也还勉强能适应。
何况,有时候执行任务的时候,她连泥水,连尿液都喝过,更何况是这天然的甘泉水呢?
不过,如今有条件,她想喝的还是茶和酒。她真想再尝尝这古代的茶和酒。
都怪那个胖世子!楼漪染一想起魏王世子来,便气得牙痒痒。
若不是他,她现在何至于这么委屈!连口茶都喝不上!
“臭女人!你胡说!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个好弟弟!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少年一听这话,便又火大了起来,气得直叫,恨不得上去就扒了楼漪染的皮,咬她几口。
楼漪染无奈地偷偷耳朵,看看自己的手指,又抬起头看向少年:“你别一口一个臭女人的,本姑娘一点儿都不臭,而且还很香呢!你要不要闻闻,恩?”说着,竟还伸出了手,似乎真打算让少年闻一闻了。
君久墨沉眸,脸一下子就黑了。他甚至连头都没转,就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楼漪染那只伸出来的手。
楼漪染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忙把手收了回来,身体一下子软倒在了君久墨的身上,两只手抱着君久墨,嘿嘿笑着:“嘿嘿,想闻也不给你闻,给我家夫君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