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有财可谋么
作者:云容      更新:2020-03-11 09:01      字数:4004

张毅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是他。邻居十多年,他虽不常归家,我却并不会认错的。一定是他,一准没错的。”

楼漪染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拧着眉头:“他是如何说动戚氏族人的?又为何要逼着你离开?”

“也许不是逼他离开,而是催他下葬。”君久墨突然开口,声音沉稳,语调平静。修长如骨瓷般的手指中捏着茶杯,说完这句话后,他才轻抿了一口杯中酒。

楼漪染凝眉看了他一眼,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杯盏:“你若是再饮酒惹我馋,我就自己偷偷跑出去喝!”

楼漪染气哼哼地将一杯酒都倒在了地上,然后又抬手,将那杯盏抬手朝老头子的方向掷了过去。

老头子一抬手,险险地接过酒杯,气哼哼地瞪着眼睛,从紧贴着额头的长发的缝隙之中看楼漪染:“小丫头,你这是要谋财害命啊!”

楼漪染撇撇嘴,不屑地回了一句:“你有财可谋么?”

老头子气得瞪圆了眼睛,一抬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铜板来,“啪”地一声拍到面前的书桌上:“小丫头,你别看不起人,老头子也是有钱的!”

楼漪染不屑地“嗤”了一声:“那铜板是我家夫君给你的。”那枚铜板正是方才君久墨朝他掷过去的那枚。

“既然是给我的,那就是老头子的!”老头子气得眉毛胡子直颤,可这会儿他的眉毛胡子都已经湿了,黏黏地粘在他脸上,他居然一点儿也没觉得难受,反而自然地吹胡子瞪眼。

楼漪染对这老头子倒是越发多了几分敬佩了。随性洒脱,做事不拘一格,不过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却偏偏口口声声地唤自己“老头子”,这个男人肯定有故事,而且那段故事说不定还特别精彩。

楼漪染顿时来了兴致,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拿把手术刀剖开老头子的脑袋看看他过往四十年的经历,窥探一番他的秘密。

不过,她倒也知道分寸,秘密这个东西,有时候也是得顺其自然的。

摆了摆手,楼漪染不屑地道:“哼!我要是想要,夫君早就给我了,何必谋财害命?我又不是笨蛋!”

有时候,跟一个人斗嘴并不是因为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亦或者讨厌这个人,而可能是因为脾气太过相投,斗嘴俨然成了最好的相处方式。

老头子一噎,冷哼一声,撇过头继续喝着酒,嘟囔了一句:“你就是个笨蛋!”

楼漪染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心里却在叫嚣着,你才是笨蛋!

君久墨好笑地看着楼漪染与人斗嘴,脸上又现出那种温柔宠溺的笑,看得风晋和张毅再次愣住了。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

所以,紫衣侍者中大多数人其实都经常是冷着脸,不说话的,甚至连多看旁人一眼都不愿。他们不是高傲,而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漠视。

可如今,他们的主子突然变了,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不止会笑了,而且连说话都温柔了,虽然这些改变只在对着一个人的时候才出现,却也已经足够他们震惊的了。

楼漪染对对面两人的打量混无所觉,她正拧着眉头,寻思着一件事情。

今日一早,晋逸来就说了,阿顺失踪了。如今看来,他不是失踪了,而是去联络戚家族人了。之所以失踪,俨然是他已经发现了有人正在跟着,才想法子摆脱了跟踪。

那日在快活楼看来,阿顺的武功并不低,一个能让君久墨也重视了武功的人,他的武功能有多差呢?

君久墨的武功,楼漪染虽不能说已了解十分,六七分却也有了。能够让君久墨都稍稍忌惮一些的人物,她又怎么能够小觑了呢?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张氏夫人是刘家的人,刘家的人恨不得她死,这可以理解。毕竟在这样的年代,一个家族的荣誉自然要比一个弱女子的生死来的重要的多。

戚翠霞下手,也可以理解。一个女人,且命运悲惨的女人的嫉妒心足可以毁掉一个世界,又何况只是另一个已病入膏肓的女人。

可阿顺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非要逼着张毅早早葬了张夫人?而且,他昨晚失踪,就时间上来说,应该就是在她在城主府的那段时间。

他那个时候就去找戚氏族人了,是不是代表,他已经料定了那天晚上城主府会出事?

若是如此的话,那阿顺跟魔宫的人是什么关系?跟转朱阁有什么关系?

楼漪染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似乎一团糟似的,每一条线都有线头线尾,可偏偏他们中间的部分纠缠在了一起,她根本连接都接不上。

如果说,今日的事情跟魔宫有关系的话,又是因为什么呢?一个病弱,已经入了膏肓,甚至随时可能就一命呜呼的女人,到底有哪里是只得这些人如此关注看中的?

楼漪染实在想不通。

暴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偶尔夹杂着怒吼而过的狂风。如今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入了夏,来一场真正的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临邑城的街道上早已泥泞不堪,偌大的雨点打下来,积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洼,水洼还在扩大,又渐渐地变成了个水坑。

突然“轰隆”一声,打破了这一方空间的平静,也在瞬间便打破了临邑城,魏州,乃至整个齐夏天下的平静。

屋内的几人猛地抬头:“这是......”张毅目露疑惑,蹙着眉头朝窗外看去。

楼漪染的眉头拧得更深:“不是打雷。”

君久墨点头,已经拥着云汐烟起身,缓步走到窗边,其余的几人也都跟了过来,齐齐站在两人身后,朝着天边眺望。

“我去看看。”风晋自告奋勇。见君久墨点头,便率先走了出去。

君久墨的眉头也缓缓地蹙了起来,若是他没有看错,只怕要出大事了。

楼漪染的眸子微眯,水帘朦胧,阴沉的天空黑云压城,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但狂风骤雨已经来了,这样的阴沉压抑便越发让人觉得难受了,因为这只能说明,更大的风雨,还在后面。

没有人再说话,过了许久,风晋匆匆跑了进来,今日的他似乎将成为紫衣侍者以来所有的焦虑和急切都用尽了。

他满眼都是担忧:“公子,临邑城外的沐雨山,倒了。”

“什么?!”张毅惊呼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扭头看看身后依旧站在窗边,却也已经转回头来的两人,眸光转动,却没有再说话。

楼漪染的眉头今日似乎就不曾舒展过。

她虽不知沐雨山是什么地方,却知道在古代,山下总有村庄,有人家。不止是山下,山上一般来说,人也绝不会少。

她所听说过的塌山世间,大多是在那个年代新闻中报道的因为凿山开隧道造成了山体塌方,这才导致了山倒人亡。

按理来说,莫说一座山,就算是一个坚实一些的土堆,一般来说也不太容易倒的。如今却是倒了一座山,这其中,只怕又要挖出不知道多少秘密了。

秘密总是从一些看似意外的事情中被发现的。

君久墨的心情也不太好,他是这齐夏的君上,自然该当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

“城主府可知道了?”君久墨冷声询问。

风晋恭敬地回答:“动静太大,想来该是知道了。但如今戚城主刚刚亡故,这件事情,怕是要魏王亲自处理了。”

楼漪染突然出声:“这件事情,你不便插手。”她拉着君久墨的手,抬眼看他。

君久墨抬手揉了揉眉心:“是不便插手。”这也正是他此刻纠结的原因了。

楼漪染却又一笑:“但是灾难来了,作为商人,还是要尽一份力的。”她的笑容明媚,微扬起的小脸上一双秋水剪瞳中闪烁着如星子般的灿烂光芒。

君久墨闻言,也不由笑了,脸上的神色一松:“夫人说的对,大难来临,我们作为商人,是该要尽一份力的。风晋,你去请刘大夫,然后带着他将所有临邑城的大夫都请去,诊费由我们出。”

风晋点点头,领命出去。

张毅上前一步:“在下也一起去。临邑城,在下还是比较熟悉的,人多,事情也好办一点。”

楼漪染笑笑,点点头:“劳烦张大哥了。”

张毅摇摇头:“在下虽然无甚钱财,却还有一双手,总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如姑娘所说,总还是可以尽一份力的。”

楼漪染微笑着,没有再说话。

张毅起身,跟着风晋走了出去。

小屋内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噼里啪啦地雨声混合着呼呼的风声,组合成一首混乱不堪的交响乐。

“看来,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事情怕是少不了,这血光不知道能不能照亮明日的天。”老头子突然叹息了一声,没有看任何人。那一声巨响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他依旧坐在书案后,自斟自饮,品味着混合了毒药的穿肠之物。

与死亡做斗争,本就是一件让人最有成就感的事情,所以这种极致的享受,倒也并不让人觉得这人是疯子,只会让人觉得诡谲恐怖。

当然,会产生后者这样的感觉,倒不如前者。至少前者只会让人不屑,鄙夷;后者却能让人体验到死亡来临前的恐慌和害怕。

恐惧和害怕往往比不屑要难受的多,不是么?

楼漪染回身,视线重新转向朦胧的水帘,哼了一声:“今晚的事情,本来就不可能会少。有些人,总是会等不及地想要吃块热豆腐,却也不怕烫了嘴。不过,既然人家不怕,我们又有何惧呢?您老说,是不是?”

老头子笑着应和:“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你这丫头倒是通透,比旁人都想得开。”

一壶酒似乎又见了底,他抖了两下,却只有两滴液体不甘不愿地流了出来,滴入了用来承接的酒杯之中。

楼漪染耸耸肩:“我是不得不通透的了。跟了我家夫君才几天,就被人追杀了好几次了,前一次还负了伤,胆子也就练得越来越大了。反正那几次,死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要杀我,我只能先让他们死了,是他们自己非要来送死的,我也没有办法。”

君久墨的眸光缩了缩,似乎才意识到楼漪染自从出现之后,他们所碰到的事情。先是那些追杀他们的黑衣人,而后出了树林碰到了狼族的人燕王子,再后来是魏王世子,今晚恐怕还有一批人要来。

魔宫的人还对她虎视眈眈,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做了什么,竟惹怒了魔宫的人,还将她放上了必杀名单之列。

楼漪染也觉得自己很无辜,她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来,一天正儿八经的福都没享过,还是日日在刀尖上舔血,这样的日子,她实在过得有些倦乏了。

可她早已在心中答应了,要帮着他守着。虽然不曾亲口对他说过,但她自己跟自己说过了,便没有反悔的道理。

如今,却也只能盼着,江山稳固的那一日后,她便不必再奔波,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游山玩水,访遍名山大川,与山林花草为伴,闲适恬淡地过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