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个完全没有内力的女人拍出的一掌,却生生地震断了她三根肋骨。
胸口一痛,内力迅速散去,朝君久墨刺去的刀竟也软了下来。她整个人忽然就像是一只突然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痛苦地扭曲着脸,然后,缓缓地倒了下去,又挣扎了片刻,整个人便没有了气息,甚至连眼睛都未曾来得及闭上。
“小丫头,你下手可真黑!”老头子见此,起身走了过来,朝地上躺着的一滩烂泥似的人看了看,甚至动脚踢了踢,见叶子已经没有了动静,他才俯下身,蹲在了叶子身边,手已经摸向了叶子的肋骨处。
楼漪染撇撇嘴,哼了一声,转身朝房门口的桌子边走去:“老头,你下手再黑也不及你为老不尊。人家都死了,你居然还要去摸人家,你这是在亵渎尸体,你知道么?”
老头子摸了半天,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直起腰来,叹了口气,却是朝着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感叹:“唉!老了,老了,帮不上小辈的忙,还被小辈鄙视了。唉!”
说着,已经开门走了出去。
风晋趁着开着的房门,闪身走了进来,恭敬地朝楼漪染屈膝行礼,眼睛中满是敬佩,丝毫不曾掩饰。
楼漪染挑了挑眉。一开始的时候,紫衣侍者里,只有石磊一个人看她的眼神还算看得过去,后来竟也日渐变成了崇拜。
风晋这段时间虽然对她很是恭敬,却是因为她被君久墨特别对待的原因,实质上也并没有多少尊重,可是这一刻,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敬重,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公子,夫人,那些人,如何处置?”
君久墨跟着楼漪染坐了下来,他总是喜欢坐在她身边,而且坐下来之后,手已经自然而然地环住了她的腰,楼漪染有些无奈,但这几天来,却也已经习惯了君久墨的动作,倒没有表现出抗拒来。
君久墨满意地扬起了唇角,心情极好地看看风晋,摆摆手:“你亲自负责审讯,去分舵,严密防守。”
君久墨只嘱咐了这么几句话,便让风晋退下了。
楼漪染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便扭身朝着床边走去,边走边道:“我困死了,先去睡会儿。沐雨山的事情,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君久墨点点头:“好。”看向楼漪染的背影时,眉头却深深地皱了起来。
这会儿才过了二更没多久,她却哈欠连天。以往,她虽然也经常睡觉,不分白天晚上的,可以没有像现在这样困得直打哈欠的地步。
君久墨又想起她刚才揉太阳穴的动作,不由得眉头拧得更紧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楼漪染坐到床上,连弯腰脱鞋都懒得做了,直接倒在了床上,两只脚踢了踢,却有气无力,也没有将鞋踢下来,她泄气似的不再踢鞋了,只是躺着,眼睛已经闭上:“我没事,就是有点儿累了,睡一觉就好。”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竟是真的直接就睡着了。
见她竟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君久墨不忍心扰醒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弯腰帮她将鞋褪下,然后俯身抱着她,将她放好,盖上被子。
楼漪染此时连以往最基本的警觉都没有了,君久墨刚给她盖上被子,她嘟哝了两声,便已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她睡得真是太熟了,仿佛打雷闪电都叫不醒的。君久墨就坐在床边,半晌,也脱了鞋上了床,伸手将她连带着被子抱入了怀中,便也闭上了眼睛。
昏暗的烛光在暴风骤雨中摇摆了一夜,直到天明才渐渐熄灭。
楼漪染睡得沉,可她睡得却并不安稳。
梦做的很杂乱,一会儿是小时候被人抛弃到孤儿院门口;一会儿又是在孤儿院里与人打架,一会儿又是被人领走,再后来是无休止的训练任务,任务训练,再没有休息。
她觉得浑身疲惫不堪,心也疲惫不堪,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叫嚣着难受。她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一身,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又突然好想被人锁到了冰柜里,连呼出去的热气都在空气中结了冰,她挣扎了许久,全身都冻僵了,还能缩在角落里,尽量用双手摩挲着胳膊,让身体暖和一些。
这一夜,暴风骤雨不曾停歇,临邑城里却热闹了起来。沐雨山突然倒塌,城中各处都紧张了起来,安排伤员住处,安排大夫,然后阻止抢救,又疏通道路,一夜的忙碌喧嚣,却无法影响到位于这座城池不偏不闹的迎往客栈。
楼漪染的一声痛苦的呻吟之后,身体蜷缩着钻到了君久墨的怀中。紧接着,她的双臂用力地将自己抱紧,身体蜷缩地如同一个被吓到了的孩子。
君久墨被这一声呻吟惊醒,一抬眼,楼漪染已经仿佛像是找到了避风的港湾一般钻到了他的怀里。他一向不会推据她,但是当他抬手将她抱紧的时候,君久墨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这么烫?!
她的身体竟是在发烫!
君久墨的眉头紧紧地皱起,猛地坐起身来。
“冷......”楼漪染的嘴唇有些发紫,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瓣,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完全不自觉地朝君久墨的怀里靠去。
君久墨双手抱着她:“阿染,阿染,醒醒,醒醒,阿染,”
楼漪染冷得牙齿直打哆嗦,她颤巍巍地叫着:“冷......”
她没有去想,为什么在梦中,其他的场景都只是一闪而逝,却唯有这一个场景不变。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她只能寄希望于同伴,她能做的,能想到的,都已经去做了,她如今能做的只有等,等他们找到她,救出她。
“阿染!醒醒!阿染!”君久墨有些急了,楼漪染的唇瓣已经被她咬出了血。
楼漪染觉得自己的头脑越来越昏沉,她好想睡觉,连眼皮都沉重地几度耷拉了下来,似乎急切地想要亲密的接触在一起,拥抱彼此,然后再也不分开。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用力咬着自己的唇瓣,企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果然是有效的!楼漪染心中一喜,她不停警告自己,一定不能睡觉,一定不能睡着,一旦睡着了,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可是,她真的好困啊!真的好想睡觉!
“阿染,醒醒,阿染,阿染......”似乎有人在叫她。
这个声音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是谁在叫她呢?
“阿染,阿染,阿染,”一声接过一声的呼唤,温柔而亲昵,眷恋缱绻,只是一个名字,一声呼唤,却仿佛诉尽了一生的眷恋。
楼漪染的脑子一片混沌。是谁呢?这个声音,为什么那么耳熟呢?
悲戚,焦急,心痛,眷恋......一个呼唤而已,她如今才知道竟能表达出一个人这么多的情绪,这人可真是个高手呢!
“阿染,醒醒,醒醒,阿染,”那人还在不停地叫着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执着,竟如此地锲而不舍。
这个世界上,有这份耐心的人不多了,对她有这份耐心的人......
君久墨!
楼漪染的心猛地一颤。
君久墨!
没错,这个声音是君久墨的!一定是他!除了他,没有人会在唤她的名字的时候有这么多的情绪。
她有朋友,但朋友之间的呼唤是冷静而理智的,在朋友的嘴中,名字不过就是一个代号而已,没有人会对一个代号产生不必要的感情。
只有君久墨。
他呼唤的从来都不止是一个名字,因为那个名字代表了她,所以,连对那个名字他都是无比珍视的。
“君......”你在哪里?
为什么她只听得到他说话,却看不到他?
楼漪染努力撑开自己的眼睛,抬起头,她想要看的清楚一些,她想要找到君久墨,她想听他继续用那样温柔缱绻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视线模糊而朦胧,没有君久墨。
渐渐清晰了起来,却只有粗布帷幔,没有君久墨。
楼漪染的心不由得有些慌乱了。
耳边,君久墨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她终于努力撑开了自己困顿的眼皮,视线中,终于进入了一个身影,一个让她那颗冰冻已久的心被融化了的身影。
楼漪染想要勾起唇角,朝着他笑笑,却扯动了唇瓣上被她咬破的伤。
君久墨似乎松了一口气,眸子中是慢慢的担忧,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君久墨,似乎一下子就沧桑了好几岁。
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突然用力将她拥入了怀里:“阿染。”
又是一声轻唤,缠绵而眷恋,似是包含了他无尽的想念。
楼漪染轻轻笑了:“君......”声音有些干涩喑哑,她轻轻咳了咳,还是将后面的两个字叫了出来,“久墨。”
“夫君!”君久墨不满地推开她的身体,挑着眉看她面色苍白的模样。
楼漪染无奈,疲累地唤了一声:“夫君。”
最后一字的音还未落下,便被君久墨卷入了口中。他突然低头,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微凉的薄唇便印上了她的唇瓣,辗转吮吻,有些狂狷,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弄伤了她,弄疼了她。
楼漪染一阵恼怒,却都融化在了这一个无比眷恋的吻之中。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害怕,所有的想念,都在这一瞬化作了一个吻,生生地烙印进了楼漪染的心上。
她渐渐开始回应他的亲吻,抬起藕臂,勾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更拉近他。
直到刚才那一刻,直到听到那一声声泣血似的呼唤,她才惊觉,君久墨这样骄傲的男人,这样高傲的男人,若不是爱一个人至深,他又如何肯如此拉低自己的身份?如不是爱她至深,他的呼唤又怎能那般震慑人心?
楼漪染缓缓地扬起唇瓣,轻轻地笑了。
能遇到这个男人,真好。能遇到君久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