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坐在房间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魔宫中人为何会突然找上他。今晚的这一番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一夜寂静无声,匆匆而过。
刘钰一夜未睡。洗了脸,他便走去了前厅。
今日的搜查还得继续,人还未找到,就算他如今是戴罪之身,好在还能在这府邸之中随意走动。
饭厅内一片寂静无声,刘钰疑惑地蹙了蹙眉,忍不住扭头看了看天色。
现在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怎么听起来饭厅里却空无一人呢?
刘钰觉得有些奇怪,加快脚步往里面走了两步,疑惑地看着围在饭桌边,围成一个圈,却一动不动地看着一个方向的一群人。
缓步走了过去,一个墨韵云锦的身影让刘钰的身形微微一顿:“君公子。”
走到一边坐下,刘钰看了看君久墨,疑惑地压低声音问刘乾:“这是怎么了?”
刘乾朝大长老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往刘钰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老头子又闹腾呢。”
刘钰了然地看了一眼大长老,却径自拿起了筷子,安安静静地开始吃饭。
一桌子的人,除了大长老和君久墨外,都齐齐将目光转向他,似是看怪物一般地盯着他看。
刘钰却仿佛毫无察觉似的,依旧端着碗,自顾自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偶尔抬起头,夹一两筷子菜,一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大长老的脸色越发沉郁了。
二长老看着刘钰毫无顾忌的样子,蹙眉唤了一声:“钰小子。”想要提醒他注意一下如今的情况。
刘钰只是抬了抬头,将嘴中的饭咽了下去,才疑惑道:“二长老,怎么了?我正在吃饭,有什么话等我吃完了再说吧。食不言嘛!”
刘乾闻言,眼睛一亮,嘿嘿一笑,竟也低下头,拿起了筷子,说了两声:“食不言,食不言。”便不亦乐乎地开始扒饭。
他们这些长辈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去,他们还是要吃饭的。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就算是长辈也不能让他们违背这一点。
二长老瞪大了眼睛看看刘钰,又看看刘乾,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刘钰和刘乾的带领下,其他年轻人也都纷纷拿起了碗筷,开始低头扒饭。然而,他们吃饭的动作显然却要比平时慢了不知道多少倍,只见筷子不停地往嘴里送,送进去的却只有几粒饭。
大长老冷哼一声,也不再固执地胶着,端起面前的碗筷,哼了一声:“你们是打算将早膳吃成晚膳么?”
众人闻言,一个个双颊涨得通红,将头垂得更低,扒饭的速度却比方才要快了许多。
刘钰和刘乾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保持着优雅而又极快的速度。
一碗饭见了底,刘乾率先站了起来,漱了口,净了手,就往外跑:“我约了朋友,你们慢慢吃。”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跑得不见踪迹了。
大长老看了一眼儿子的身影,无奈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一眼刘钰,又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一餐饭,有人吃得香甜,有人食而无味,有人却味同嚼蜡。
吃的香甜的只有一人,刘钰。他心无旁骛,只顾蒙头吃饭,自然吃得最是香甜,觉得这天下的美食也不过这一碗粟米。
食而无味的却大有人在。他们有的焦急,有的胆小,有的紧张,有的却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陪伴,没有心情。
味同嚼蜡的倒也少,唯有大长老一人而已。这几日,他心里郁闷极了。府里接二连三地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心情烦躁。如今,又要日日受君久墨的气,就算是山珍海味端到他面前,他也只觉得难吃的很了。
刘钰吃饭的速度虽然也不怎么快,却也并不慢。他不慌不忙,淡定从容,倒颇有几分大家风范了。
君久墨并不会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况且,他即便此时心情着实不能算好,却也并不至于差到没有胃口。
楼漪染如今留在魏王府中,虽然魏王是他的人,但是不将她带在身边,他总觉得心中不安,一颗心怎么都无法落地。
昨晚,他们已经得到了风晋的下落。
如今便是想方设法探听到风晋的情况,以及那个地方的防守情况。然后偷龙转凤的同时,正大光明地在刘府找到她。
这个计划是如今看来,最快,也最稳妥的。君久墨拗不过楼漪染,只能依她。
一回到刘府,在饭厅里遇到大长老,两人之间自然不可避免的又是一番相看两相厌。
刘钰吃完饭的时候,桌子上的其他年轻人也都跟着刘乾跑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君久墨和三位长老,以及他自己。
漱了口,净了手后,刘钰便站起身来,抬脚就向外走去。
“钰小子,你去哪里?”二长老开口,扭过头看刘钰。
刘钰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二长老一眼,目露疑惑:“二长老,我如今是犯人,当然是回房了,还能去哪里?”
二长老一噎,刘钰已抬脚继续往外走去。
君久墨也突然起身,转身离开。
没有人敢拦他,也没有人会拦他。如今刘府中人个个心虚不已,虽未做贼,却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在君久墨面前,他们总有一种被人透视的感觉,仿佛只是一眼,君久墨便可以窥伺到他们心底深处那隐藏的最深的秘密。
君久墨的步子迈得很大,从刘钰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甚至都未曾驻足片刻,甚至未曾看刘钰一眼,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这么个人似的。
刘钰在心中苦笑。
楼姑娘就是君公子的命。如今人丢了,而且是在刘府丢的,君公子不杀了他已经算是仁慈的了,他哪里还敢奢求人家对他有个好脸色呢?
在刘钰看来,楼漪染的失踪跟刘府中人脱不了关系,他虽然至今未曾想到他们这么做的动机和缘由,心中却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怀疑。
刘氏一族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着实不是很好。
楼漪染是君久墨认定的妻,魏王恭敬地称她一声“君后”,自然便是已经认了她这个主子。
好吃好喝好住的伺候着,不止如此,还特意吩咐了府中众人,不得前去打扰,不得为难,还派了专人去伺候,伺候的人的规格竟是比二夫人的派头还大。
这一番折腾,二夫人自然就不乐意了。
她以前不管怎么好说歹说,魏王都舍不得将那一处最好的宅子给她,那些个好玩的玩意儿也都不曾见他那般殷勤地往她院里送,如今倒平白地给了一个狐狸精。
这日,魏王正在书房中处理手头事务。因为沐雨山在那场暴雨中突然坍塌,他这几日几乎日日呆在书房里,府中的大小事务几乎也不怎么过问了。
二夫人在院子里越想越觉得生气,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屈地很。
贴身的老嬷嬷走进来,见她坐在梳妆镜前,面容不善地扭着手中的帕子,走过去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二夫人冷哼一声,怒道:“还能怎么?!王上这些日子都被那个小狐狸精给迷住了!这都几日了,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那里送,我这里,他竟连脚沾都不沾一下了!我还能怎么?”
老嬷嬷听此,一双浑浊的老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夫人也别气,我听说,王上这些日子都在书房里忙碌着呢,只是吩咐了人好生待着那位,并没有去那院子里去。”
二夫人闻听此言,心中的妒意倒是稍稍消减了几分,却依旧心有不甘:“那个贱蹄子,不就是长得还算看得过去么?!那日在街上她那样下本夫人的面子,若不是看在专儿的份上,以为本夫人会轻易饶过她?!
哼!如今,知道专儿只是个世子,不如上了王上的床,便那般迫不及待地勾引自己的公公,真是没个礼义廉耻了!这样的女人,如何配得上我的专儿!”
老嬷嬷站在一旁,附和道:“夫人说的是。这样不顾人伦,没廉耻的人,就该让阎王老子早日收了去,早日死了的才好!”
老嬷嬷这番话,倒是说动了二夫人的心事了。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头,从铜镜中看向身后的老嬷嬷,问道:“嬷嬷,说起来,那个短命鬼如今如何了?可死了没有?”
“哎呦!我的夫人,”老嬷嬷忙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唤了一声,“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仔细隔墙有耳!”
二夫人撇了撇嘴,不以为意,说话的声音却到底小了几分:“哼!他娘老子本就是个短命鬼,他又怎么可能活得长?铜台那种鬼地方,是个人,都不该活得长的。”
说到这里,二夫人眼睛一亮,眸子中已蕴满了笑意:“嬷嬷,你说,铜台那边,是不是该补几个人了?老王上最喜热闹,人若是少了,他定会不开心的。”
老嬷嬷似也明白了二夫人的意思,一张老脸上也堆满了讨好和阴狠毒辣的笑,这笑若是在夜里出现在人面前,定然要将人吓个半死的:“夫人说的是。是该补些人了。上一批人送去,距今大概也有半年了。”
二夫人缓缓勾起唇角,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一下下地轻柔而缓慢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看着镜子中明艳动人的自己,笑道:“那就烦劳嬷嬷跟管家说一声,今年,本夫人亲自挑选几个人给老王上送去,也算是作为儿媳妇进了点儿孝心了。”
老嬷嬷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二夫人看着铜镜中那张明媚的脸,缓缓地冷笑道:“不长眼的狐狸精,既然你自己要往死路上头撞,本夫人没道理不成全你,不是么?”
偌大的红木屋子内,此时空无一人。
若是有人突然进来看到二夫人脸上此时的笑容,再若是胆子稍微小一些的,恐怕就要真的被吓晕过去了。
一个人就算再美,只要她的心中充满了邪恶,她的脸就会最真实的反应她的心,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
此时的楼漪染正坐在摇椅上,悠然地享受着丫鬟的服侍,感受着暮春清爽的风,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慵懒而闲适,她当然也不知道,此时正有一个阴险邪恶的阴谋正围绕着她展开,而且正在一步步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