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日里经常睡懒觉么?”魏央的声音很柔和,音调也是楼漪染所喜欢的那种低音炮的磁性。
楼漪染不自觉地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魏央就在眼前,而自己居然又看一个男人看呆了,不由得一阵脸红,连忙扭过头去,笑道:“以前不怎么睡懒觉。后来,生活太安逸,就舍不得为难自己了。”
楼漪染想起二十年来的日子,那个时候,她日日都得保持最佳的状态,有时候甚至一连工作好几个日夜,连正儿八经的觉都没有好好睡过,何曾睡过懒觉?
来到这里之后,君久墨日日将她当祖宗似的供着,舍不得她累着,连走个路有时候都是他抱着,她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怠惰了。
魏央微微一笑,看着楼漪染脸颊上的两片红晕,不由得也看得呆了,他轻笑:“能够有安逸的生活,确实是要好好地睡睡懒觉的。”
想起君久墨,楼漪染脸上的殷红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眸中的满满柔情。她抬起头看向阳光的方向,看着那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亭台,笑道:“所以,我要快点儿离开这里,继续过我的安逸生活。”
魏央脸上的笑容一僵,缓缓地转过头去,目光辽远,不知看向了哪里,似是在向往未来,向往楼漪染所说的安逸的日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你是魏王的儿子,你也不能出去么?”楼漪染疑惑地侧首看着魏央,看着他略显单薄的唇瓣和完美的侧脸。
她不由得将魏央与君久墨做了一个对比。
君久墨可以说,根本就是个妖孽。魏央跟他是不能比的。他们一个是魔,一个是仙。魔的性情不定,仙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所以,魏央即便就在她眼前,也总给她一种相隔很远的感觉。
魏央叹息一声:“铜台的环境适合我养病。若是出去,恐怕活不过一日。”
楼漪染闻言,灿然笑道:“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出去了啊!外面的世界可比这里丰富多了。你二十年不出去,外面的变化肯定特别大,你若是去了临邑城,估计都会像我一样,成个外乡人了。”
见楼漪染说得轻松,魏央也不由得升起一丝期盼来,温柔笑道:“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
楼漪染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魏央一眼,眸中含羞带怯,又充满了那种让魏央疑惑而又嫉妒的柔情:“恐怕不行。我会尽快想办法出去的。我夫君还在等着我,找不到我,他会着急的。”
“你夫君?”魏央一愣,“你成亲了?”
楼漪染顿了顿,灿然笑道:“恩!成亲了。”就算不曾举办过婚礼,他们之间早已认定了对方,那便与成亲没有什么区别了。
魏央的眸底划过一抹失落,他缓缓地转过头去,又蜷起手指轻咳了两声,叹息一声:“你既然已经成亲了,恐怕就上不去铜台了。”
“啊?成了亲的人不让上去,还有这一说法?”楼漪染一阵震惊,这是什么破规矩啊!
魏央的眸光微闪,不敢去看楼漪染的眼睛,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恩。”便转身走开了。
魏央在心中叹息一声,不由苦笑,他没想到,二十多年来,他说的第一个谎居然是骗一个小姑娘,只希望她能多留在这里两天。
明知道她早晚都是要走的,他竟也有这么自欺欺人的时候。
楼漪染拧着眉,看着魏央离去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魏央的背影,又转头看向那座高山上熠熠发光的亭台,撇了撇嘴:“不让我上去,我偏要上去!”
魏央说,每半年都会有十二名女子被送来铜台。可是,楼漪染从昨日醒来到现在为止,除了魏央外,并不曾见过一个人,心中便升起了几分疑窦。
魏央已经回了房,楼漪染将自己收拾妥当之后,便出了房门,走到魏央的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门没锁。”里面传来魏央温和的声音。他似乎总是这么温和的,连大声说一句话都是不会的。
楼漪染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有些黑。
眼睛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楼漪染眯了眯眸子,片刻后才看到一个坐在桌子边上,一手捧着书,一手刚刚放下茶杯的身影。
缓步走了过去,楼漪染蹙了蹙眉:“如今是早上,你这里怎么这么黑?”她说着,眼睛已经朝四周打量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能遮挡阳光的东西。
魏央垂眸,眼睛依旧定格在手中的书上,笑道:“这间屋子本就是背光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总是这么黑的。”
楼漪染一把夺过魏央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怪不得你脸色那么苍白,身体老是那么虚弱呢!还有,你若是再这么看书,恐怕连眼睛都是要废了的!”
魏央此时才抬起头,看向楼漪染。他的眼睛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所以相比楼漪染来说,他视物能更清晰一些:“呵呵,我习惯了。”
以往,他总想,连身体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这世上消失,融入那一抔黄土之中了,他又何必再去在意什么眼睛。
可如今,楼漪染说了,她的病还有救,他愿意相信她,便不会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毕竟,那样的想法,也因为这份信任而随风消散了。
楼漪染眯了眯眸子,一把拉起魏央的手腕:“走,出去晒晒太阳。大早上的就呆在这黑屋子里,你也不怕得了抑郁症!”
魏央被楼漪染拽着,不得不起身跟着她往门外走:“抑郁症?那是什么病?”
楼漪染微微蹙了蹙眉,跟这里的人说话,真的是好耗费精力啊:“抑郁症是一种精神疾病。得了抑郁症的人,容易情绪低落,严重的会觉得生活没有意义,甚至有人会自杀。”
魏央一愣,不由得将这些症状往自己的身上套了套,半晌后,楼漪染已经拉着他出了房门,他才灿然笑道:“那我应该没有得这个病。”
楼漪染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你的病有一半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另一半完全就是被你自己这么折腾出来的。我给你七天时间让你好好调养,不代表除了好吃好喝外,你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来,我教你一段操,你每天早上都做一遍,保证你身体倍儿棒!”
魏央疑惑地挑眉看向楼漪染,便见楼漪染已立正站好,眼睛直视前方,目不斜视地道:“跟着我做。”
魏央还是满腔的疑惑,却也跟着楼漪染定定地站在了那里,眼睛看着楼漪染,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
楼漪染先开口解释道:“这段操就‘毛氏六段操’,对锻炼身体很有好处的。”
“毛氏?”魏央眼带询问,“齐夏这个姓氏并不多,倒没听过什么‘毛氏六段操’的。不知这位毛氏是何许人?”
楼漪染撇撇嘴,有些得意。你们齐夏没有,我们华夏有!毛爷爷的丰功伟绩,那可是用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
“是一个我很尊重的老人家。你先跟我做。只要认真做,保管你出一身汗。”楼漪染得意地挑眉。在所有的早间操中,毛氏六段操是她最喜欢,也是觉得最能锻炼人身体的,所以,这些年来,这段操也是她最熟悉的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得意地看了魏央一眼:“这段操,整个齐夏,你是第一个学的!怎么样,我对你好吧?”楼漪染笑着朝魏央挑了挑眉。
看她那一脸邀功的神情,魏央忍不住笑道:“恩!好!”其实,他心中除震惊之余,也觉得很是愉悦。
那么,这段操,是不是就算是她跟他之间的一个秘密呢?
两个人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总是能让这两个人彼此更加亲近,不是么?
楼漪染可没有这样想。毛氏六段操在那个年代会的人也不在少数,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她之所以教魏央,只是因为他的身体需要罢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她虽然喜欢美男,魏央也确实是个美男。但对于见惯了君久墨那张脸的楼漪染来说,这天下就算再好的美色,也终究是不及君久墨的。
所以,她虽然喜欢看,却也早已免疫,不会沉迷的。
魏央跟着楼漪染伸胳膊,展腿,又是蹦又是跳的,不一会儿,便出了一身的汗。他喘着粗气,又忍不住蜷起手指,弓着腰咳嗽了好半晌。
楼漪染蹙着眉走过来,见他指间又溢出了血迹,不由得有些担忧:“你们这谁做饭?厨房在哪里?”
魏央微微抬眼:“厨房在山脚下,你若想吃什么,我找人去帮你通报一声。”如今这个时间,也是该吃早膳的时候了。
“让他们煮点儿银耳红枣羹吧。”楼漪染淡淡道。
魏央点点头,声音微微大了一些:“叫厨房多加一道银耳红枣羹。”
楼漪染并没有看到附近还有别人,但她清楚地听到了衣服与空气相互摩擦发出的破空声,不由暗自惊叹,这铜台果然也算是人才济济啊!
她今后怕是要更加小心才是了。
魏央见楼漪染垂眸沉思,以为她还在想要吃点儿什么,笑问道:“还要加菜么?厨房对我们这些人的伙食还是很不错的。”魏央又补充了一句,似是怕楼漪染以为可以加菜是他的缘故而觉得不好意思。
楼漪染抬起头,微微一怔,连忙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要求不高,两菜一汤,再加一碗米饭就足够了。”
魏央微微一愣,笑道:“好。”
楼漪染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绸缎,她身上的饰品虽不多,但仅有的几件也都是价值不菲的。这样的女子,一定是出自大户人家的。
只是,大户人家的女子,都是娇生惯养的,又哪里会只要两个菜就满足的?
魏央想到这里,突然想起她先前说自己是有夫君的。不由叹道,也许她本身是出自贫苦家庭,不过是嫁了个有钱人家罢了。
贫苦人家的女子嫁入有钱人家,一般来说只有两种情况:其一是去给人做小;其二,便是给年老之人做填房。
魏央不愿意去想那第三种可能,那就是也许人家是郎才女貌,两情相悦的。似乎只要不想,这样的情况,便是不会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