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漪染一愣,眼睛朝那兵士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城门旁边有一个地方正排着一长串的队,一块布招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税”字。
楼漪染猛然醒悟,想起第一次进城的时候,君久墨的紫衣侍者是交过人头税的。那个时候,她跟着他们,自然是由君久墨出的钱了。
可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是跟着君久墨,就是在魏王府,吃饭买东西什么的,何曾自己花过钱?虽然也出来过,可是身边也总跟着个人,她压根就没有机会自己花钱啊!所以,她身上到现在为止,居然是连一分钱都没有!
想她当初也是身家上百万的小富婆了,如今出门,居然是身无分文。
楼漪染苦着脸,看看那块布招,又看看面前的两个兵士,有些欲哭无泪:“那个,两位大哥,你们看我如今身上没带钱,能不能通融通融?”
那两人对看一眼,也有些为难:“姑娘,看你的穿着打扮应该也是出自大户人家的人。我们也知道,你们这些人家出来的人出门大多是不带钱的。”
楼漪染听这两人这么说,脸上渐渐露出几分喜色,正要点头表示赞同。谁知,那两人话音一转,又继续道,“可是,我们也是听令办事,实在是没法通融的。”
楼漪染无奈地看着长街,看着热闹的人群,苦着脸,扁着嘴,那样子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了似的。
实质上,楼漪染的心里早已经是泪流满面的了。
就差几步路啊!就差这短短的几步路啊!难道她今日真的就要因为几文钱的问题进不了城,见不到君久墨了么?
君久墨啊,夫君啊,人家都说相爱的人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你能感应到我的呼唤么?你可知道我此时此刻的处境么?
楼漪染扁着嘴,她真的好想哭啊!
“这位姑娘的人头税已经交过了,这是牌子。”一块代表着交过人头税的牌子递到了眼前,楼漪染收回视线,疑惑地顺着那只捏着牌子的白皙修长的手指朝上看去。
一身艳丽的红色,却并不显俗气。白皙的皮肤比骨瓷还要光滑。完美的五官恰到好处地分布在这人的脸上,加上嘴角勾起的邪魅的笑,便是一个妖媚邪肆魅惑的年轻公子。
楼漪染嘿嘿一笑,一把夺过那人手中的牌子在两个兵士面前一晃:“两位大哥,我交了人头税了,能走了么?”
那两个兵士见此笑笑,恭敬的道:“姑娘请。”
楼漪染也朝那两人善意的笑笑,将那块牌子捏在手里,拍了拍肖衍的肩膀,说了一句:“多谢肖公子相助,改日请你吃饭。”人便已经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肖衍勾了勾唇角,一贯冷漠如寒冰的眸底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轻启薄唇,笑容依旧邪肆张扬:“本公子等着。”
两个兵士目送楼漪染离开,又看着肖衍,等着他拿出自己的人头税牌来。
肖衍自在地笑着,伸手入怀,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
想起楼漪染方才拍他肩膀时的动作,肖衍不由得苦笑,摇了摇头:“我没有税牌。”
楼漪染一路狂奔,奔出了一条街之后,转过一个转角,朝四周戒备地看了看,才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看了看手心里的牌子和另一只手中的一个布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楼漪染笑着将那个布袋揣进怀里,扭身便朝着另一条街道走去。
“姑娘的手脚倒是挺快。”一道邪肆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楼漪染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脸上却扬起了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缓缓转身,抬起手摆了摆:“嗨!肖公子,又见面了!真是巧啊!”
肖衍笑着往前走了两步,一双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楼漪染的脸,也笑得无比灿烂:“是啊!真是巧啊!又跟楼姑娘见面了。”
楼漪染咬了咬牙,笑,笑什么笑?笑得那么奸诈,跟只狐狸似的!
心中虽这么想,楼漪染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了,她干笑两声,忙道:“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楼漪染刚转身跑了两步,肖衍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楼姑娘的事情很急么?若是不急,倒不如我们先叙叙旧,如何?”
楼漪染咬牙切齿,叙你妹的旧啊!姑奶奶跟你有个毛线的旧可以叙的?!
“呵呵!肖公子说笑了,在下真的有急事,我们改日再叙。呵呵。再见。”楼漪染抬起手朝肖衍摆了摆,连忙侧过身子,从肖衍身边移过,便又迅速朝着既定的方向跑了去。
肖衍笑着看着楼漪染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颠了颠手中的布袋,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却没有再去追楼漪染。
楼漪染跑出老远,见身后没有人追来,左右前后都没有肖衍的人影,这才放下心来,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险好险,那只肖狐狸真是太奸诈了!以后还是离他远一些的好!”
这一拍,楼漪染突然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怀里,哪里还有方才那个布袋的踪影。回想了一下方才的事情,楼漪染恨恨地撇了撇嘴,也不再找了,边朝迎往客栈走去,边自顾自嘟囔着:“切!小气鬼!不就是借你点儿钱花花么?这都舍不得!哼!”
迎往客栈的掌柜的和小二一见到楼漪染,连忙迎了上去:“夫人,您回来了。”
楼漪染点了点头:“小二哥,我夫君回来了么?”
小二摇了摇头,疑惑道:“之前您家的下人不是来传话,说您二位暂时住在刘府么?”
楼漪染一拍脑袋:“哎呀,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算了,没事,小二哥,谢谢你哈!我去找我夫君去。”
小二疑惑地看着又已经跑远了的楼漪染,摇头笑笑:“这位夫人的性子倒是欢脱的很。”
楼漪染小跑着沿着先前走过的路跑到刘府所在的那条街上,看着刘府高大的院墙,楼漪染突然犯了难。
她出来的时候是被别人带出来的,她自己压根就对刘府的地形一点儿都不熟悉。如今虽然她也能翻进去,可刘府这样的百年世家,守卫一定十分森严,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他们前功尽弃还在其次,她这条小命说不定就得彻底玩完了。
正犹豫间,忽见一道身影从刘府的院墙中翻了出来,然后便迅速朝着一个方向急射而去。
那身影一身黑衣,在月色下急速狂奔。
楼漪染一眼便认出了那人的模样和他的身影,心中一喜,连忙朝着那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真是瞌睡了正遇着个枕头啊!
夜色渐渐弥漫天际,月朗星稀的夜晚,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临邑城中的各座屋檐上迅速前行,如履平地。
他身后的不远处,另一个纤瘦的身影随后跟着。长发飘飘,在夜风中飘飞。纤瘦身影紧追不舍。
前面的身影却似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跟着似的,继续往前狂奔不已。
楼漪染咬咬牙,恨不得一口将那在上面飞奔的身影给咬下来。她根本没有隐藏行迹,以那个人的伸手根本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发现她!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楼漪染突然停下了脚步,撇了撇嘴,嘟囔道:“哼!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走就是了!反正在那里有吃有喝的,也没人亏待着我!”
说着,便真的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那半空中的身影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停顿,又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猛地也停了下来,一扭身,朝着楼漪染的方向看了过来。
然而,他却只是看了过来,身形却未动。
楼漪染撇撇嘴,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一转身,与那道半空中的身影遥相对望了半晌,楼漪染突然吸了吸鼻子,扁着嘴,委屈地说道:“夫君,我好想你。”
隔着夜色,他们却似能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似的。
半空中的身影突然一闪,便已经站在了楼漪染的面前。
墨韵云锦的袍子在夜空中滑出一道优美而张扬的弧线,普一站定,他长臂一伸,便将楼漪染拥入了怀中,冷声道:“以后还会不会乱跑?”
楼漪染突然觉得眼眶一阵发热,似有泪水想要夺眶而出。她连忙抬手揉了揉眼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夫君,我没有乱跑。”
两日未见,终于又被他拥在了怀里,再一次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楼漪染只觉得半日的奔波都值得了。
她抬手环抱住君久墨,将自己的脸在君久墨的怀里蹭了蹭,慵懒地好像是一只终于找到家的小猫儿。
君久墨的心中也是一片柔软。
这两日,他疯了似的到处找她。白日里只能坐在刘府里,心中却已是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刻就飞出来,找到她,然后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让她永远都不能再离开他的身边!
今日刚一出刘府,他便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一个不会内力,却能够跟得上他的速度的人,他连想都不需要想,就知道一定是她。
但他心中气愤她的突然失踪,所以只是不停地往前,并不曾理会她。
谁知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停下来,就要往回返。他无奈,只能停下来。
本打算问责她的。
可是她一句“夫君,我想你了”,便将他所有的愤怒和担忧都瓦解了个干干净净。
他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其他的,便什么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