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亮,君久墨已经急不可耐了。他突然上前,伸手就要去抓起魏央。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床前,阻挡住了君久墨的动作,沉声道:“楼姑娘说过,主子不能乱动!”
他先说“楼姑娘”,显然也是知道君久墨的身份的,更知道君久墨对楼漪染的在乎的。否则,就算他说再多的“楼姑娘”,君久墨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他想怎么做,也还是会怎么做,又怎么会在意别人说股什么,
一听到是楼漪染吩咐的,君久墨的眉头就又忍不住蹙了起来。他突然一把推过那拦在床前的黑衣人,然后一把掀开了魏央身上盖着的杯子。
黑衣人的武功也算得上是很高的了,可是在与君久墨相比之下,却显得太低了。他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君久墨的动作,床上的被子已经被君久墨掀开了,露出里面遮盖下的,魏央的身体。
见魏央身上缠着纱布,君久墨的手瞬间便伸到了那纱布上,不见他怎么动作,那些厚厚的纱布,便已经在他的手下化作了一堆齑粉,落在了床上。
入眼的是一片针缝合过的伤口。君久墨看着那熟悉的伤口,眸子眯了眯,却退后了一步:“给他上药,重新包扎。”
黑衣人一愣,见君久墨并没有要伤害魏央的意思,暗暗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以为提“楼姑娘”没用呢,看来,还是有用的。
他连忙去拿了纱布和金疮药,便跑过来重新给魏央的伤口进行包扎。
“她治了你的病。”这次却是十分肯定的语句。一看到那个伤口,君久墨就已经十分确定,一定是楼漪染的手笔。
在齐夏,并没有人懂得这种缝合的技术,况且,在最后的收针时打出一个漂亮的结,那个结也是楼漪染才会打出来的。
他已经十分肯定,这是楼漪染给魏央做的缝合。
而为什么会缝合,魏央的身上什么时候居然受了这样的伤,他自然便想到了魏央的病。他从不知道,治病需要在人身上添伤口的,但是他知道,魏央的病是肺部漏洞,所有的大夫都说,只能补,无药可救。
既然只能补,那就需要这一手缝合。
君久墨的分析总是最精准的。况且,虽然只认识了两个月,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才一个月,但是这个女人的脾性,他却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他知道,在她面前,不管生病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还是江洋大盗,或者是英雄好汉,亦或者是穷苦百姓,在她眼中都是同一视之的。
这个女人,虽然外表看上去很冷情,甚至有时候绝情的可以,让他也是恨得牙痒痒的。可是她的内心却是那样的善良,她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魏央想要点头,却并没有动,只是“恩”了一声,然后说道:“我没想过她会给我治病。也没有想过,她真的会治。”
自从楼漪染给他治疗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咳过。也没有如先前那般感觉胸闷气短过,他知道,她说的话已经实现了,她医好了他。
即便现在还不能动,即便伤口还没有愈合,但是这些伤口终归会好的,他终归可以站在阳光下,用一副健康的身体在她面前,跟她一起说笑,跟她一起吃那些她喜欢吃,而他却不能吃的东西的!
“机关在哪?”君久墨再一次提到这个问题。他冷冷地看着魏央,看着他身上那熟悉的缝合手法,胸口没来由的一阵抽痛,难过地他几乎要疯了。
阿染,阿染,等我,等我!我一定会来的!一定会!
君久墨一提到这个问题,魏央便只是陷入沉默之中,抿着唇,并不作答。
君久墨气极了,若不是他定力向来不错,只怕他现在早已经上前,不管谁吩咐了什么,早就一把将魏央从床上提起来,然后恨恨地来一顿拳打脚踢,甚至可能已经动了刑,非要逼他说出她的下落来不可的了!
“快点说!魏央,本君告诉你,若是晚一步,阿染出了什么事情,本君要这铜台,这魏州变成人间炼狱!本君说到做到!”
君久墨此时自称突然又换成了“本君”,他周身的气度一变,俨然又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齐夏帝君。
君久墨的声音冷了下来。这一刻,他突然冷静了下来,心中虽然仍旧十分焦急,大脑却已经又开始迅速的运转了起来。
他刚才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机关的所在。要么这机关根本就不在铜台中,要么就是这机关实在太隐蔽,他没有发现。
魏央的心一沉,眸子终于舍得从铜台上收回来,怔怔地看着君久墨,眸底划过一抹慌乱。
是啊!他怎么忘了!那里根本就是炼狱,她的身份又是那样的,没有人会放过她的!即便她再能干,再厉害,独自一人身处那样的地方,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女子而已,这些本不该她来承受的!
魏央盯着君久墨看了半晌,又移开了视线,朝他房间中的一面墙壁看去,那里挂着一幅山水画,画上画的正是那巍峨高山上的铜台:“那画的背后有一个暗阁,里面有钥匙。机关在铜台西面那根柱子顶上。”
君久墨连忙走过去,从那幅画后面拿出一把钥匙来,便朝门外走去。他迫不及待地要见到楼漪染,他要确定她是安全的!
魏央又再次出声拦住他:“一定要保证她平安!”
君久墨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声道:“不需要!记住本君说过的话,本君说到做到!”
说完,不等魏央再说什么,君久墨便已经踏出了他的房门,然后身形飞闪,迅速沿着原路,朝着那座高山上飞掠了上去。
魏央静静地看着君久墨的身影,任由黑衣人帮他重新包扎着伤口,久久才轻轻叹息一声,眼睛又一直盯着那座在阳光下金碧辉煌的铜台看着。
不用君久墨警告,若是楼漪染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自己便不会原谅自己的。反正自己这条命是她救的,大不了便是还了她,又如何?
至于这魏州如何,他从来都不关心。他的娘亲早已经去世了,他的父亲几乎从未想起过他这个儿子。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但是他的爷爷奶奶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的黑暗,多么地恶心,所以,他宁可生活在黑暗中,宁可不出去。
后来,楼漪染来了。他一眼便认出了她是谁。可是,他却鬼使神差地将她留了下来。她果然与众不同!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不是先好奇自己的身份,而是关心自己的身体。从小到大,她是唯一一个那般关心他的身体的人。
她突然提出来,说她能救他。他虽已看破世情冷暖,却还是忍不住动了心。他也是想要活下去的,也想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走到外面去,去感受大自然的美好,去闻一闻花香,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二十多年来,他只能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只能生活在黑暗中,什么都不能闻。因为任何不干净的气体进入肺部,都可能导致感染,让他随时都可能丢了这条命。
她是个特别的姑娘。让他忍不住对她动了心。他知道她一直想要去探究铜台的秘密,可是他不能让她去,不想让她去。
但他知道,即便没有他的故意放纵,她还是能够上去的。只不过,上去的时候,她会筋疲力竭,或者受了伤。
他怎么忍心让她直接去送死,所以,只能帮她保存体力,让她能够有充足的精神去看到那些肮脏不堪的东西。
他甚至存了一个私心,他其实希望她能将那些东西都给毁了,毁个一干二净最好不过!他不希望那些东西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知道她是特别的,所以他让她去了。可是,他却忘记了,她也只不过是个女孩子而已。她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而已。
那样的事情,那样黑暗的地方,甚至连男子在里面呆着都是会崩溃的,更何况是她呢?她如何能受得了那样的折磨?
魏央有些心疼。如果不是君久墨=提醒,他几乎都要说服自己,那里是没有危险的,那里面的人是他的爷爷奶奶,他们不会伤害她的。
他几乎让自己完全相信这一套理论。
“希望她不要有事。”魏央喃喃自语。
他只是单纯的希望她好好的,希望她不要出事。魏州如何,跟他并没有半点儿关系。人间炼狱么?呵呵!那又如何呢?
只是,君久墨居然为了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却着实也让他大吃一惊呢!
他是齐夏帝君,是不可一世的新生王者。如今朝中虽然是相国黎平,他的姨父把持着朝政,协帝君而令诸王,可是,君久墨却能在姨父的手段下活到现在,而且开始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在朝政上也日渐与姨父有了分庭抗礼的势力。
这些年,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努力,没有人知道。但是,这样的一个人,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在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的手下安然活到今日,甚至还能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来,这个人却是着实不简单的!
这天底下,这样有能耐,也让人敬佩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君久墨这样的人,一向言出必行。所以,他相信,他既然说得出那样的话,他就一定能够做得到的。
而能得到这样的人的青睐,让他宁可毁掉如今的平衡状态,不惜说出要对魏州动手的话来,楼漪染对君久墨的影响力,已经可见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