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楼漪染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跑出迎往客栈之后,她才猛然发现,在这里,她竟无处可去。
她就像个游魂一般在大街上游来荡去。游荡地街上的小贩都回了家,游荡的花柳街一片灯火通明,游荡地月上西天,她却还是不知道该去哪里落脚。
她起伏跌宕的心情也因为这游荡而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这件事情,她本不该怪君久墨的。毕竟,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这个时代决定的,她不能因为他表现了一次那个时代人的“一双人”的想法,就固执地要求他的所有的思想都与自己的一样。
是她要求太高了。
但她却并不会妥协。
这个问题如今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一条鸿沟,即便如今忽略,以后还是会提起,而到时候,这个问题对彼此的伤害只会更大。
她不愿意伤害君久墨,也不想以后因为同一个问题伤害到彼此。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她必须痛下决心!
楼漪染边走边想,没有看路。等她反应过来,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她怔怔地抬着头,眼泪控制不住地又再次流了下来。
她竟又回到了迎往客栈!
“阿染。”君久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楼漪染猛地回头,泪眼朦胧中,只见君久墨在夜色中长身而立,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这一眼便可以看到天长地久似的。
他怎么会在她后面?楼漪染疑惑地看着他,可心却是一阵揪痛。
她跟君久墨之间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呢?非要她如此折磨彼此才甘心?
可这个问题却会一直留在她心里,成为一根不拔不快的刺。刺得她浑身难受。
楼漪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呢?这件事情本就不是谁的错,只是两人的观念不同罢了,她怪不得任何人,只能自己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知道,君久墨心中恐怕比她要更痛苦十倍。可她只能狠了心,对此视而不见。他们之间不该再有交集,过多的交集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
君久墨一直默默地看着楼漪染,却见她突然转身,见到他就仿佛见到什么凶猛野兽似的,逃得飞快。
君久墨眸光一紧,眸子中划过一抹伤痛。可这一次,他却并不打算再放任楼漪染独自一人离开了。
绕了一整个晚上,她都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她真真是无处可去的。他怎么能放心让她再在这里独自一人彷徨?
君久墨用了十成的功力,速度极快地冲到了楼漪染的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
还未说话,楼漪染突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生生地甩开了他。
君久墨没有防备,正要再追,身体突然一僵,他连忙叫一声:“阿染。”便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他痛苦地站在原地,看着楼漪染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胸口一阵疼痛。指甲疯长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变得僵硬无比,獠牙也从嘴中伸了出来,一头如瀑青丝竟在瞬间,便变成了白色。
君久墨那一声“阿染”太过凄厉,很是绝望。楼漪染心中一怔,快走了几步,却没有听到君久墨再追上来,她心中疑惑,一转头,便看到了那随风而舞的满头银发。
她心中一怔,抬头时,一轮圆月正如圆盘一般挂在半空之中。三更的更鼓敲响,已是第二次,已是十五了!
她咬了咬唇,纠结地看了君久墨半晌,最终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走了过去。
君久墨并没有丧失意识,他只是无法控制自己而已。他看着楼漪染朝自己走过来,觉得欣喜的同时,却又觉得十分悲哀。
他只能用身体的束缚将她留在身边么?
楼漪染握住君久墨的手,在他的指甲还没有完全长长,獠牙还没有完全从口中露出来之前。
君久墨的身体迅速恢复,只眨眼之间他便已经恢复了自由。
可是,此时此刻,握着楼漪染的手,他的心却是一片冰冷,连话都说不出口了。他扭头看了看楼漪染,只觉得胸口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去。
君久墨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握着楼漪染的手紧了又紧,几乎要将楼漪染的手骨给捏碎了似的。
楼漪染蹙着眉头抬头看他:“你捏疼我了。”她的声音那么的冷漠,好像他们两人是陌生人似的。
君久墨沉眸看她,猛地伸手将她拥入怀里:“阿染,我不许你走!不许你离开!你说过,不会离开的!我知道,魏晋碰到了你,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他并没有真的做什么,不是么?你不要走,不要走,恩?”
楼漪染眉头深深地皱起,不明白君久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宽慰她么?该被宽慰的人不是他自己么?
“阿染,我知道,我知道你生来骄傲,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可是阿染,你是爱我的,我也爱你。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那些事情影响到我们?你如果不舒服,我便去剁了魏晋的双手,你如果还觉得不够,我便扒了他的皮!”
君久墨的小心翼翼让楼漪染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个男人每次在她面前都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她离开?她是有多么的十恶不赦?
君久墨紧紧地拥着楼漪染,生怕一松手她就又跑了。
楼漪染哪里知道,原本君久墨心中十万分肯定她一定会留在自己身边的,可是那日,听她说了她的家在别的地方,又想起她出现的奇怪,再联想到她那日所吟的诗词,这些日子以来心中只是一片慌乱。
齐夏帝君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便是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楼漪染不愿意将自己低入尘埃之中,可君久墨这个帝君在她面前,却总是卸下自己所有的骄傲,将一个脆弱的,孤独的孩子的形象扮演的淋漓尽致。
见楼漪染不说话,君久墨的心中越发慌乱了,他的双臂收得更紧,拥着她的身子,仿佛要将楼漪染整个人都嵌入自己的身体之中似的:“阿染,阿染,我不许你走!你不许走!哪里也不许去!”
他霸道地要求她留下来,要求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楼漪染抿了抿唇,缓缓地推开君久墨:“君久墨,我们的观念是不同的,即便勉强在一起,也是不会有幸福的。这次,魏坚没有真的碰到我,可是以后万一再遇到同样的情况,到时候,你还是会嫌弃我......”
“不!我怎么会嫌弃你!阿染,你在胡说什么?!莫说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便是真的发生了,你也还是我的阿染!我不许你走!就算发生什么事情,哪怕天塌地陷了,你也不准走!”
君久墨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楼漪染的肩膀,因着他的情绪波动,双手的力气也是越收越紧。他怎么能够容忍楼漪染离开自己呢?如何能够忍受她离开?
楼漪染蹙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不由得凝思冥想,想了半晌,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她不由有些瞠目结舌:“你之前说的‘在意’是什么意思?”
君久墨一愣,目露疑惑。
楼漪染解释:“就是我问你,如果我真的被魏坚给那什么了,你会不会在意。”
君久墨此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来:“阿染,是我错了!是我表达不清楚!我说在意,是因为我知道你会难过,是因为不想你离开。”
楼漪染抿着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搞了半天,他们在这里闹了一个晚上,原来根本就是误会!这可真是闹了个天大的乌龙!
“呵,呵呵,”楼漪染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看君久墨。
苍天啊!大地啊!给我个地缝让我钻进去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不带这么整人的!丢脸都大发了!
她一直先入为主的认为,君久墨对这种事情一定是会在意的,所以一听到他说“在意”便慌了心神,认为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是在意的。
可是却没有问他,到底在意什么。
天哪!快来一道闪电劈死我吧!
楼漪染咬着唇,一句话说不出来。
君久墨看着她暗自懊恼的模样,不由得扬起了唇角,笑着将她拥在了怀里。
好在是一场误会,好在只是一场误会,不然他真的是要被逼疯了。不过这个女人就这么不信任他,真是让他气恼!看来以后,他还需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君久墨想着,突然一巴掌打在楼漪染的屁股上。
楼漪染一惊,捂着屁股,抬头看君久墨,满脸早已羞红:“你做什么?!”这个臭男人,居然敢打她的屁股!
君久墨笑着又打了一下:“你不信任我,这是惩罚!”
楼漪染咬了咬牙:“有你这么惩罚的么?!”
君久墨完全不管她气恼的模样,误会解开,心中释然,他笑着紧拥着楼漪染:“这是家法!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胡思乱想,不信任我!”
楼漪染扁着嘴,靠在君久墨怀里,脸上却渐渐地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来。
唉!她也真是够了!平白的闹出这么大个乌龙来。折磨的两个人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还在街上闲逛,白白伤心了一日,却全是因为自己的误会。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果然为零!不行!以后可千万不能再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如前辈们所言,两个人之间相处,有些事情还是要开诚布公的好,否则,再闹出像今天这样的乌龙,她真是撞墙的心都有了!
君久墨虽然不知道楼漪染的心思,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但是心中却也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日后两人说话,一定要解释清楚才行。以免再产生什么误会,那可真真是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了。
两人虽然都这么想着,以后说话定要多解释一句。然而经过今日的事情之后,两人对彼此的了解而已更加深了一步,日后说话,就算是不刻意解释,对方大多数时候也是明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