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夏都城紫城外的一处安静地小镇中,这段时间突然来了许多人。
镇上的客店几乎人满为患。
饶是如此,每日却还是有不少人不停地进镇。
小镇中一家极普通的客栈之中,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缓步走进小店,目光在小店的大堂内扫过,停留在一张空位置上,脚已经朝着那边走去。
小二已经忙得脚不沾地,见到有人进来,连忙迎了过去,习惯性地询问:“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那年轻男子一撩衣袍,动作潇洒地在位子上坐下:“先来一壶茶,几个小菜,打尖住店,等爷吃饱了再说。”
小二笑一声:“好嘞!这就给您准备!”
这样样貌清隽,风度翩翩的少年,在这处并不繁荣的小镇中从未见过。小二不免对这少年多了几分恭敬。
少年抬着目光望向窗外,目光中露出一丝神往和怀念,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一个人影小跑着过来,一下子就跳到了少年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满脸笑容地看着少年:“喂,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回过头来,见对面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眉眼间不由得绽放出一抹灿然笑意:“我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里。”
孩子撇撇嘴,站到凳子上,趴在桌子上,凑近少念,左右看看,才悄声说道:“十一州都收到了密令,我自然要来的。喂,女人,君久墨呢?你怎么没跟他在一起?”
这少年正是前些日子才刚刚离开临邑城的楼漪染。
她孤身一人上路,男子的装束最是简单方便。
而她对面那个趴在桌子上,一脸童稚,却拥有一双灵动深沉的眸子的孩子,正是业已阔别数月的晋逸。
君久墨?
一月了,她独自一人,将路程当做了旅行,全为了散心。
到处走走,到处看看,没有人认识她是谁,也没有人认识君久墨是谁。没有人会跟她提起君久墨,也没有人会问她君久墨为什么没有跟她在一起。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晋逸关切的询问,她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
晋逸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也根本没有打算跟晋逸解释。
她抿了抿唇,自认为全不在意地淡淡一笑:“出了大事,他当然是回去了。”
“我当然知道他要回去,我是问你,为什么没跟他在一起!你怎么越来越笨了,连我的话都听不懂!”晋逸撇撇嘴,哼了一声。
楼漪染在心底苦笑一声。
她本想蒙混过关的,她不想提起君久墨。
楼漪染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晋逸却又突然收回身子,自然地坐好,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没兴趣知道了。你们俩肯定又在玩什么把戏,别到时候泄露了机密,把责任赖在我身上!”
楼漪染闻言,只能在心底苦笑。面上不动声色:“你知道就好!”
晋逸撇撇嘴,不屑地嗤了一声。
小二将饭菜端上桌来,又听吩咐给两人添了一碗饭。
一餐饭,楼漪染没有主动开口。晋逸却在不停地说话,先是说他回到晋州之后的事情,又分析如今的情势,又骂了楼漪染几句笨蛋,最后不跟楼漪染商量,便下了决定:“你跟我们一起走。”
楼漪染其实是打算吃完饭,重新换一家客栈住宿一晚,第二日一早启程再赶往紫城的。
可是,晋逸这么一说之后,根本就不等她反驳,反而直接吩咐小二准备一间房间,让楼漪染住了进去。
楼漪染无奈,只能暂且如此,心中却在忖度着要怎么样才能与晋逸分开走。
她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想清楚一些事情,不想一群人走在一起,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她现在,需要想清楚,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一个人睡的时候,她一向很警醒。所以,当第二天一早,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的房间的时候,她便已经醒了。
不过,那人好像并没有而已,只是站在门口朝房间里看了看,便坐在了门外。
过了许久,楼漪染才决定起身去看看,门外的人到底是谁。
那人的脚步很轻,武功似是很高的。若不是楼漪染五官敏锐,恐怕也不曾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房门打开,楼漪染骤然愣住。
门外坐着的人,竟是晋逸。
她奇怪地看着晋逸:“小逸逸,你怎么坐在这里?”
晋逸脸上一派坦然,没有半点儿被人抓包的手足无措,他嘿嘿一笑:“怕你跑了呗!好久没见了,你如今可真是越来越不会隐藏情绪了!你跟他,分开了,对不对?”
晋逸突然的询问让楼漪染有些不知所措。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息一声:“我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了。”
晋逸撇撇嘴:“你以前确实很会掩饰的。不过后来好像生活太安逸了,好像习惯了不掩饰自己似的,如今连一点儿小情绪都放在了眼里,我不发现都难。”
楼漪染苦笑一声。
这样的没有防备,全是她跟君久墨在一起的时候养成的坏习惯。
她没有防备君久墨,竟也渐渐地放松了对任何人的警惕。
楼漪染苦笑一声:“那你昨天为何不问?今天巴巴地跑来这里坐着!”
晋逸耸耸肩:“我犯贱呗!”
楼漪染翻了个白眼,抬手摸摸他的头:“小朋友,有没有人告诉你,这句话是在骂自己?”
晋逸撇撇嘴,一把将楼漪染那只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拍开:“没有。不过,我先前就说过,他若是让你难过,我定然不饶。既然如此,这次,就更不能让他好过!走!一起去!”
晋逸说着,拉着楼漪染的手就往楼下走去。
楼漪染只能无奈地任由他拉着自己一路不停地往前走,又带了他身边的侍从,一行人径直进紫城。
又一次坐在晋逸的马车里,楼漪染在被颠得在车壁上撞了五次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小逸逸,等进了紫城,姐姐先帮你改造一下马车!”
晋逸个头小,又已经习惯了这马车的颠簸,因此一路行来,倒还应对自如。
见楼漪染不停地撞头,他也只是骂一句“笨蛋”,便再没有了声音。
楼漪染懒得理他。
被一个小孩子不停地骂“笨蛋”,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有够笨的了。
马车一进紫城,在一家客栈停下来,楼漪染便着手先改造晋逸的马车。不管以后还坐不坐,先改造了再说,以防万一。
晋逸不理会这些,任由楼漪染折腾了一天。等她精神奕奕的回来之后,才出去看了看被改造的马车。
外观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木质的轮子上裹了一层厚厚的东西,那东西上还刻有花纹。
再看马车里面,锦被,软垫,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茶壶、茶杯。车厢闭上也开了几个暗格,此时都打开着,似乎就在等着他去检阅。
晋逸好奇地坐上马车,吩咐人赶马车在一条小巷中绕了一圈回来,满脸激动地跳下马车来,便朝着楼漪染走过来:“哇!没想到你这么能干!早知道让你早些帮我改造一下了!这样可真是舒服!”
楼漪染自顾自地喝着茶,目光透过窗户看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并没有理会晋逸。手中的茶杯也只是举到唇边,半天也没有动作一下。
晋逸奇怪地顺着楼漪染的视线看去,脸上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他恨恨地骂道:“是他!正好,我倒要去好好问问他!”
此时,街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楼漪染的视线,猛地转头朝楼漪染的方向看来。
楼漪染迅速收回视线,放下茶杯,拉着晋逸,便往楼上走去:“晋逸,那些事情不能怪他!是我有错在先,你不要这样。”
晋逸一直都没有听楼漪染说过关于她与君久墨之间的情况,此时听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楼漪染。
楼漪染已经拉着他上了二楼,然后迅速进了房间。
晋逸愣了片刻,冷声道:“哼!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负责人!你今日不叫我去找他,改日我还是会去的!”
晋逸气呼呼地在跳上椅子,瞪着楼漪染。
楼漪染却已经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细缝,朝楼下看去。
街上的一行人,正是也才刚刚进京的君久墨和风晋等人。
一察觉到楼漪染的视线,他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不管那个人是谁,那样盯着他看,他都要搞清楚。
可是进来之后,原本的方向却只是一副空空的桌椅。
小二迎上来询问。
君久墨冷着脸,指着方才楼漪染所做的位置,问:“方才坐在那里的人呢?”
小二奇怪地朝着那个方向看看,摇了摇头:“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小的没有印象。”
安歌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领:“没有印象?他在那里坐着,你连样貌都不记得,怎么收钱?骗谁呢?”
小二浑身一抖,吓得满头大汗:“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是那位公子不让小的说的,说是但凡有人打听他们的行踪,一概说不知道的!女侠饶命啊!”
君久墨眉头微蹙:“公子?那人是男子?”
小二忙不迭地点头,被这一行人一吓,哪里还敢再说半句谎话:“是!是位年轻公子,还带着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