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有生说的没错,赌场上的本事那都是打小儿练出来的,我这种半路出家的,真跟人比真本事,那只能输。
可昨晚是我赢了就是我赢了,他现在再明白也白搭。不过,我也不是来要金砖的,也没必要跟他较这个真儿。
于是我等他说完,才婉转道,“金砖说不要就是不要了,我也不抢你这盘子,就是想要点儿零花钱,你看,冯洛洛是你侄女,人一口一个二叔的喊着,七年没见了,就是红包,你也得给点儿吧?”
“我要是不给呢?你能撕票儿?”冯有生问我。
闻言,我莫名其妙道,“我真不是绑架,我就是带她来你这儿看看,你要是不给,我还有点儿零钱,那我只能去场子里捞点儿了,不过午饭你得管。”
我以为,冯有生这种动不动就能把一方方金砖搬出来当赌注的手儿,就算给不了几千几万,几百块钱总还是能松手的。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姓冯的‘抠门儿’怕是遗传的,这冯有生比冯竞三还他妈抠儿。
我这刚说完,他竟然拒绝说,“我为什么要管饭?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又换了个姿势站着,懒散道,“你现在是马头庄的会员,又有工作证,你要进场子赌,你就去,输赢各凭本事,你就是帮外客去赢庄手的钱,那也是你的自由。”
离了场子,这冯有生就褪掉了那层彬彬有礼的外皮,那完全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冯洛洛竖着两只耳朵,一直在听我俩说话,见冯有生这都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那我也豁出去了,直接说,“那我只能撕票儿了。”
说完,我过去,拎着冯洛洛的后衣领就往外走。
冯洛洛赶紧跟着喊,“二叔!二叔他要干嘛?”
“哎?”冯有生皱眉追上来,拽住冯洛洛的胳膊,说,“你刚才还说不是绑架。”
见状,我就放开了冯洛洛,点头道,“我这是视情况而定,本来我是冯竞三雇来当保镖的,但他就给了我二百多块钱,这小丫头也两手空空,不撕了她,我还等着她把我坐吃山空吗?”
闻言,冯洛洛赶紧点了点头,示意就是这么回事儿。
冯有生看看我俩,还在垂死挣扎,问道,“那三儿呢?三儿去哪儿了?”
“回冯家了。”我坦然的答了句。
冯有生似乎这才反应过来,问道,“那你怎么不去冯家要钱?冯有利连自己女儿都养活不起了?”
我扭头看冯洛洛。
冯洛洛立刻一转身坐到了沙发上,哭诉道,“我爸不要我了,他要把我嫁给一个老头子,是三哥把我偷偷劫出来的,我现在哪敢回去?”
“嫁给一个老头子?”冯有生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似乎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冯洛洛点头说,“嗯,我爸的汽车厂做不下去了,他想拉投资,献宝似的上赶着把我往那老头子手里送,听说那老头子还克妻,如花似玉的小老婆都克死四个了…”
也不知是真说到了伤心处,还是演技上线,这冯洛洛说着就抬手抹了两把眼泪,眼圈儿通红的瞅着冯有生,给他来了一击直达灵魂深处的质问,“二叔,要是你,你会让自己的闺女嫁给那种人吗?”
冯有生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片刻之后才缓过神,问冯洛洛,“你说的都是真的?”
“冯先生不看报纸的吗?据说这件事早在洱城传得沸沸扬扬了。”我不禁有些奇怪。
闻言,冯有生还真就摇了摇头,说,“我一直在庄里,外面的事我不关心,尤其是冯家的事,我早些年就叮嘱过下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传到我的耳朵里。”
“为什么?”冯洛洛大眼一瞪,跟着追问了句。
被冯洛洛这样一问,冯有生的脸色明显尴尬了一瞬,随即敷衍说,“我跟你爸不和,早就断绝关系了。”
语毕,冯有生又问,“要与你联姻的,是何人?”
“吕建业,一个做房地产的,我听大哥说,他很有钱。”冯洛洛张嘴就老实交代了。
我这想拦都没拦住。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冯有生瞬间皱紧了双眉。
我只得说,“你别多想,我带她到这儿来,只是手里缺钱,没有让你帮她出头的意思,回头要是吕家人找来,我们就走,不给你添麻烦。”
听我这样说,冯洛洛还莫名其妙的看我,看样子是嫌我多话了,可我说的本就是事实。
比起冯有生,我并不觉得冯竞三能差到哪里去,要知道江城的斗车场养的那就是一帮浑人,要真能靠这种势力镇住吕建业,冯竞三又何必找我出马来保驾护航?
既然是连冯竞三都不敢小看的对手,那这个吕建业在洱城的地位必然是不可撼动的。
冯有生沉默了,很久之后,才问出一句,“你妈妈…还好吗?”
冯洛洛被他问的一愣,原本已经褪去湿意的眼圈儿一下子又红了,瘪瘪嘴,小声说,“我妈妈已经不在了,不然她怎么会同意把我嫁给那种人。”
闻言,冯有生并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情绪波动,只又问了句,“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出国后不久,妈妈是病重去世的。”冯洛洛闷声回答。
冯有生收敛了目光,看着脚下奢华的地毯,没再说话。
我站在一旁,想了想这事儿,虽然我这脑子不如贺如来,但也瞬间脑补出了一部家庭伦理大剧,不禁感叹,这大概是一个好兄弟之间互相送帽子的故事。
说起来,这冯洛洛长得还有点儿像冯有生,就是个头矮了些。
我这越想越离谱,冯有生突然拿起电话,拨出去,吩咐下边儿把今天的报纸拿上来一份。
于是,也就五六分钟之后,我就看到了,‘冯氏千金被绑架,吕家延后婚期’的头版头条。
冯有生明显已经相信了我和冯洛洛说的话,所以并没有研究那条新闻,而是将报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看他迟迟没有放下报纸,我才意识到,他这是在研究有关吕氏地产的新闻。
就算这冯有生真是七年不问世事了,那七年之前他对吕建业也应该是有所了解的,毕竟能坐到那种地位,不可能是在这七年之间起来的,这吕家在洱城应该是个世族大家。
报纸上除了冯洛洛被绑架的假新闻,还有很多关于吕氏地产生意上的报道。
冯有生是在找这个,他是在丈量自己跟吕建业之间的差距。
其实这让我有些意外,在我当时的认知里,我觉得冯有生是个很抠儿的人,这应该是公认的,其次就是这人异常薄情。
然而他试图与吕建业较量的行为,让我改变了一丝丝对他的看法。
见他把注意力闷在报纸里,似乎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我便伸手将报纸拿了过来,再次强调说,“吕家的人找来,我们就走,不管你想做什么,也什么都不要做,保护冯洛洛是我的工作,我不希望别人插手。”
闻言,冯有生用一种很诧异的眼神看着我,嘲讽说,“吕家在洱城黑白通吃,你一个小小的保镖,拿什么保护她?”
“拿命,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她出事,这是我们的职业操守。”我不在意的回了句。
冯有生却问我,“那要是你死了呢?”
我把报纸折起来,放到一边说,“身为赌场上的常年操盘的庄手,冯先生难道不懂?以貌取人是大忌。”
冯有生一愣,似乎是想到了昨晚的事儿,便闷着没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