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寒江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这里的湖水浅而清澈。
春日湖四周皆是一圈低矮的树木。
正午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透出,斑驳地洒了一地。
乌寒江站在光斑里,微风一吹,他的头发一缕缕躁动起来。
落在他身上的阴影以及无数碎片般的光晕随着摇曳的树叶不停地移动。
这天地间一切都在不停的移动,似乎只有他没有动,他的脚没有动,握住剑柄的手也没有动。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
但他脸上的神韵却比任何时候都认真,他的表情好似正面对着一个从未遇到过的强敌。
可是这四周除了被微风吹皱的湖水和莽莽树木之外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但他手里的剑却越攥越紧,身体内的每一根肌肉都跳动起来,似乎正面临着一场决战,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决战。
但他的身体直到此刻还是纹丝不动。
太阳渐渐西斜,他的额头上已渗出涔涔的汗珠,剑在手里颤抖。
忽然他睁开眼睛,好似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他一睁开眼就立刻凝注他的剑。
眼神随之渐渐暗淡下来,无可奈何的轻吐一口气,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突破不了?”
原来他是在练功,别人练功都是睁着眼的,他却是闭着。别人练起来或迅如闪电,或动如猛虎,不管怎么样都离不开手脚的伸展,而他却一动不动,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他练得到底是什么武功?
此刻,他的整个身躯都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萎靡下来,没有突破就意味着原地踏步,原地踏步是多么可怕。
以他现在的武功如果还没有大的提升,那么……那么他就很可能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也就意味着什么也保护不了,他不愿意有人再牺牲。
他希望这里每一个人最后都能活着。
想到这,他忽然拔剑,速度如同闪电一般迅捷。
剑已拔出,像龙吟,如虎啸……
他似乎仍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将剑重新收回鞘中,仰起被浓云遮盖住的脸庞……
…惆怅……无奈……
天色已到了掌灯时候,乌寒江才从树林里走出来,他浑身上下蒙上一层露水,头发也湿漉漉的。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抬脚便从莽莽的林中走了出来,脚步虽轻,心情却无比沉重。
沉重得使他抬不起头,不得已用手在僵硬的脸上揉了揉,使自己看起来好看一点,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没有半点希望。
他还刻意地清了清嗓子,使自己说出来话的声音不那么丧气。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冷不丁发现跟前的泥土地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既笨拙又迟钝的大胖子,黄大福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似乎才看见乌寒江这个人似的。
乌寒江望着他,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黄大福慵懒地道:“我……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所以就来陪你喽”。
乌寒江道:“你一直都在这里?”
黄大福眨着眼道:“我在这里,但绝对没有打扰你的意思,你放心”。
乌寒江忽然道:“你是不是跟我做同样的事情?”
黄大福忙摇头,道:“我就是无聊……”,话没说完便被乌寒江截住道:“有什么进展?”
黄大福又连连摇头,像死都不肯招供的囚犯一样,但乌寒江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他。
等他打诨的动作停下来,忽然冷不丁和乌寒江的目光碰在一起,宛如两杯珍藏了几百年的老酒碰撞在一起,泪光如酒花般洒了出来。
黄大福眼中有泪,乌寒江也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他们两个默默地彼此凝望着,像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相遇的战友。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是人世间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此时,此地,此身,他们的感触又何尝不是如此。
相比之下,或许还更凄凉。
乌寒江忽然笑了笑,道:“她们呢?”
黄大福忙将自己的眼泪隐藏起来,道:“她们这时候应该在做饭”。
乌寒江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咱们回去吃饭”。
黄大福也像没事人似的,跳跃着道:“龙溪老弟差不多也快醒了,咱们好好吃一顿”。
乌寒江见他十分开心,也不由得大笑起来,“嗯,咱们三个人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漆黑的树林中,寂静的湖水旁,响起一串笑语。
黄大福从来没见过乌寒江像今天这般笑过,乌寒江也没见过黄大福像今天这么成熟过。
虽然没见过,但都是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他们都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由来已久的亲切之感和温暖。
回到庄园里,那个在几天以前还热闹非常到大院子,现在冷清得像块墓地。
令他们深感意外的是这块墓地里居然再次传出笑声。
乌寒江和黄大福走进屋里,便看见龙溪坐在桌边,他的身上换了一件崭新的衣服。
他的人也精神了很多,乌寒江差点没敢认出来,瞪着眼冷冷地望着他。
坐在桌子旁的还有田小野和小红,她们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忧愁,仿佛整个人都像新的一样。
黄大福指着他们道:“你们还记得我吗?”
龙溪一把将他拽到桌子前,指着热气腾腾的酒菜,道:“黄兄,这都是你爱吃的”。
随后又招呼起乌寒江坐下,大声嚷道:“快坐,快坐啊,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连吃饭都要人叫”。
乌寒江坐下来,又看了一眼龙溪,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了?”
龙溪忙拍胸脯道:“我能有什么伤,我好得很”。
黄大福见他神气活现的样子,也游移不定,吃吃道:“你……你没事最好,我还担心你会……”,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接着呵呵笑道:“这样也好,将不愉快的事情通通忘掉”。
龙溪举起酒杯,笑叹道:“好,大家都好,来来,咱们一饮而尽”。
三个男人外加两个女人都同时举起酒杯,带着无比的豪气将杯中酒喝得一干二净。
停下手中的酒杯,放下筷子,乌寒江才又恢复起往日的凝重,他脸色凝重地道:“你可想到对付她的方法了吗?”
“她?”龙溪好像听不懂乌寒江说什么,用筷子又钳了一块回锅肉放在乌寒江碗里,道:“这肉不错,用花生油烧的,你尝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