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再次响起,不过却不是继续进行,而是重新再来一遍。听着这个韵律,苏玄的两指之间又多了一枚棋子,不过却不是黑棋,而是白棋。
“啪!”棋子落在了一个远远的位置。
黑子和白子分居在右上角和左下角的地方,遥遥相望。
毫无道理。
“啪!”黑子再次落在了一个毫无道理的位置上,而下一枚白子,也落在了天元位置。
天元,就是棋盘的正中央。
琴音介绍这枚棋子的时候很隆重,就好像这枚棋子就是整个旋律的主角一样,这枚棋子与众不同。而用棋来体现与众不同,就是把棋子下在天元位置了。
随后的一连串落子依旧是毫无道理,不过怎么落子可不是苏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一切都要听琴音的指示,琴音说哪方壮大,另一方就要放水,琴音说哪一方弱势,另一方就要抢攻。
随后琴音越来越快速,苏玄手速也越来越快,几乎是瞬息间,棋盘上已经有半壁子了。
可是仍然不够,琴声更加地快速,苏玄却停了下来。
他的落子渐渐地跟不上了。
只见他一拍桌子,天空中顿时出现了无数黑白子,随着苏玄的指挥,这群棋子顿时扑向了桌面,因为落子太快,苏玄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些子还有气,哪些子已经是死子了。
然后,苏玄陷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他手中拿着一枚黑棋,沉默不语。
看着棋局良久良久,苏玄闭上了眼睛,他额头上的太阴心眼,却亮了起来。
“怎么了?”好在虽然一切都很棘手,但是拂尘还在他身边。
苏玄心神稍稍安定了,他对拂尘说道:“两边都大势已成,但是我不知道怎么下了——原本双方针锋相对,胶着难缠,忽然变得杀机四伏,四面楚歌……”
“你和我详细说说棋局的形式,我对这首曲子稍微有点了解。”拂尘说道。
苏玄仿佛想起了什么,于是对拂尘说道:“我记得你刚刚说,这个曲子讲的是我师父时代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那首曲子叫玄皇引,就是用来歌颂你师父的,它用五个小节来记叙了昆仑和旧召的对弈、你师父叛出昆仑、以及……”
“停。”苏玄说道,“你和我详细说一下我师父叛出昆仑的事情,我似乎有点头绪了。”
拂尘对苏玄唯命是从,它当即解释道:“你师父当时是一代天才,在昆仑屡屡受阻,昆仑的陈规旧制让你师父的大才无法施展,后来因为我姐姐的事情,昆仑触怒了你师父,他宣布建立玄门山,与世界为敌。”
“姐姐的……姐姐?”苏玄说道。
“我姐姐当时险些成为你师娘,若不是那件事的话……”
“姐姐的姐姐是师娘……”苏玄脑海中的辈分完全乱了。
“这段黑历史打住了,看棋。”拂尘说道。
苏玄的注意力也很快转移到了棋局上,听完这段历史,他似乎有了什么想法。
只见他拿起一枚黑色棋子,然后轻轻地落在棋盘上。顿时,断了四枚白子的气,他当即提子,将这四枚白字全部取出,然后又下了四枚黑子,将这四个空缺填满。
这期间,所有的白子都没有动,执白子方一直都在虚着。
如法炮制,苏玄将所有的位置都占领了,仅剩下中间天元的位置。
苏玄又停下了。
他缓缓地伸出右手,将天元上那只白子提了起来,那只白子好像异常沉重,苏玄紧紧提起了寸许,就没有往上提了。
按照道理来说,白子应该是输了,最后剩下的那枚白子也应该是作为死子而被拿出战场。
可是这棋局不是围棋,虽然看上去像是围棋的规则,但是实际上只是一个套用围棋规则的战局演绎。怎么表现琴音中的故事,才是最重要的。
“又怎么了?”拂尘说道。
“师父赢了,我不知道他怎么赢的。”苏玄说道。
“他成为玄皇了,全天下的玄术士都变成了废人,绝大多数人失去了玄术以后生活都不能自理,天下乱作一团……”
“全天下的玄术士,都失去了玄术……”苏玄缓缓地说道。
应该怎么才能表现出这一点呢……
他抬起了那枚白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消逝了。
然后,苏玄找到了答案。手中那枚白色的棋子变成了金色,苏玄将这枚棋子重新狠狠地砸回了棋盘的天元,满盘黑子全部飞溅出来,整个棋盘上,只有这枚金灿灿的金子……
“昆仑没有赢,旧召也没有赢,赢的,只有师父。”苏玄说道。
“是啊……”拂尘刚想说什么。
“师父真的赢了吗?师父并不开心。”苏玄又说道。
拂尘没有说话。
※※※
店老板对苏玄很满意,他直接把这个棋盘送给苏玄了,没要苏玄一分钱。而后,苏玄将这个大大的棋盘装入了万象吊坠——这个棋盘到底有什么奥秘,苏玄也说不清楚,只是店老板说苏玄是这个棋盘的有缘人,以后这个棋盘肯定还能帮助到苏玄。
接下来就是和萧锦鲤回家,一起吃完饭,萧锦鲤依旧缠着苏玄要他给她沏茶,入夜,萧锦鲤睡觉,苏玄夜游。
杉王府当真是大,光是后院,就足足顶上整个督武学院。但是这也难怪,杉王半生戎马,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最后却因为怕小皇帝证券不稳被收回了兵权,若是不用豪宅安置,杉王之怒恐怕一时难平。
“我很久没有弹琴了。”望着月亮,苏玄有点无聊地说道,“宫若的吊坠里也没有琴,她把琴拿走,自己去弹了。”
毕竟是在望月修行,如果是心境所致,或许会对月行诗饮酒,但是对于苏玄来说,望月只是例行公事,毫无美感可言。
“我记得这里面有笛子吧?”拂尘说道,“你可以吹笛子的。”
“我不会吹笛子。”苏玄说道,“我会吹笙,会弹筝,却是不会吹笛子。”
拂尘站在苏玄的肩膀上,晃了晃拂尘柄,伸出两缕长须,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就在两个人都百无聊赖的时候,忽然苏玄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健硕有力,绝非一般人能够踩出来的。
“杉王好雅致。”平日里能够走到这里的人,除了杉王,就是杉王府的小郡主,小郡主是自己刚刚送上床的(这话说得怎么这么不对劲),也仅剩下杉王了。
“苏贤侄,不也是没睡么?”来人果然是杉王,只听他笑着说道。
“苏某人非是常人,自然不能以常理揣度。”苏玄说道,“杉王不似闲人,这个时辰找上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苏贤侄了吗?”杉王打了个哈哈,不过随后他看到苏玄并没有在意他的玩笑,也就不再多说废话,而是说道:“我来这里,主要是有两件事。”
苏玄没有说话,但是他终于转过头来看向杉王了。
这个举动,表示他在认真听。
杉王也收去了那些无所谓的客套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严肃,甚至有些肃穆。
“你明天要去见皇上?”杉王问道。
“按照行程计划来讲,是这样的。”
“你怎么去?”杉王又问。
苏玄先是侧过脑袋,然后说道:“没想好,找个护卫不多的时候,我就把皇上弄出来,单独和他谈谈。”
杉王差点一口气没咽下去。
“我不想走凡人的流程,因为这样太浪费时间了。”苏玄说道。
杉王连忙摆手,说道:“不麻烦,不麻烦,我明天就能把皇上约出来,到可你们可以详谈。”
他甚至自己家的小皇帝是什么个思维意识,要是苏玄真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小皇帝指不定能使出什么极端的手段呢。
“这样也好,那就麻烦您了。”苏玄说道。
杉王连忙拂去额头上的汗滴。
其实他早就约好皇上了,今天晚上他是专门来搞定苏玄的。
万一苏玄要是不答应,他可就是犯了欺君之罪,所以杉王这下,也是蛮拼的。但是这下,他觉得非常值,要是苏玄和小皇帝真的闹起来了,这可就没办法收场了。
“明天我打算让贤侄,小女还有陛下一同出席,我们老一辈的就不出面了,你意下如何?”
“可以,我只需要皇帝出面。”苏玄说道,“你似乎还有别的事情?”
杉王连忙点头,说道:“第二件事,可能就比较麻烦了,这是一个问题,我想贤侄能够准确作答。”
“但说无妨。”苏玄道。
“小女在贤侄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地位?”杉王狠了狠心,终于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哪怕这个问题很有可能会让自己不满意,也很有可能,会破坏三方的关系。
“还算要好的凡人朋友。”苏玄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杉王一愣,说道:“就这样?没了?”
苏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和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并非是玄术士的优越感,玄术士和凡人本来就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们先不说她完全不了解我的世界,和我很难有共同语言,我就问你,玄术士的寿命和寻常人的寿命是一个概念的吗?千百年后她轮回转生,我却要苦守孤坟吗?”苏玄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