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奎尼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通过梦境程序获得各种体验，这已经成为外城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项内容……”

“梦境程序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实现这样的功能，这有一个发展的过程。”曼洛说，“其实，有谁没做过梦呢？你知道吧，刚才说到过‘躯体睡眠’，也就是rem睡眠，人们做梦的经历就发生在这个阶段……”

“这我也了解一些，听说，人在做梦的时候，眼球会快速转动……”

“是的！早就有过这样的试验——在受试者入睡后，选择不同的‘睡眠时相’，将他唤醒。结果，唤醒时正处于rem睡眠的受试者中，有百分之七十四到百分之九十五都报告说，自己在被唤醒前正在做梦；而那从nrem睡眠中醒来的受试者，只有百分之七左右能够回忆起梦境经历。可以看出来，rem睡眠是与做梦有关系的……”

“人在做梦的时候，会睡得很深……”

“呃……那要看你所说的‘深’，是个什么定义……”

“你刚才也说过，进入rem睡眠之后，很难被人唤醒，而且机体也能得到充分的休息……”

“没错，但是我也说过，s3和s4期属于‘深睡期’，这个阶段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脑睡眠’——你知道吧，在一个完整的睡眠过程中，‘脑睡眠’的时间大概可以占到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大脑皮层越发达，‘脑睡眠’所占的时间也就越多。而且，s3期和s4期的主要区别在于，二者脑电波中δ波所占比例不同……”

“你是想说，对于大脑来说，s3和s4期才是真正的‘深睡’……”虽然曼洛说起话来语速极快，奎尼还是成功的打断了他，“而在rem睡眠中……”

“而在rem睡眠状态下，只是躯体处于更为放松的状态罢了。”曼洛立刻又把话题抢了回去，忙不迭地解释道，“因为这时的脑电波测量仍会表现为低幅高频的β波与θ波的混合波，这与觉醒状态下的脑电波非常相似。所以，在你做梦的时候，大脑其实是在以另一种形式工作，对于大脑来说，这可算不上是更深的睡眠……”

“这就像梦境监控，虽然说是在睡觉，其实也是在工作……”奎尼开玩笑说。

“呃……说到梦境监控，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曼洛很认真地纠正奎尼的说法，“至于平时做梦嘛，一般认为，在rem睡眠时，大脑是在进行信息的整理、储存工作。在这期间，大脑内的蛋白质合成会加快，大脑也更容易建立新的突触联系，这样，就能促进记忆……”

“哦，原来是这样！”奎尼说道。

“嗯，那是当然，这早就是基本生理常识了。你要知道，这样的工作方式，对大脑实现正常功能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痴呆儿童的rem睡眠时间远少于同龄正常儿童，早老性痴呆病人的rem睡眠时间比例也远少于常人，有很多精神疾病患者，rem睡眠时间也明显不足——”

曼洛这么气儿也不歇地说了一段，突然一顿，反问奎尼道：“咦？我们怎么说到这儿来了？”

“我想你是想强调，做梦是很重要的……”奎尼提醒道。

“哦哦，那是当然……不过我刚才想说的好像不是这个……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打断我的讲解，这样是很浪费时间的，等我讲完了，我会留些时间给你问问题……让我想想，啊，我记起来了……我刚才是想说，人们做梦的经历发生在rem睡眠阶段，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只有在眼球快速转动的情况下，人们才会做梦——但问题是，这个状态是不稳定的！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奎尼明白，自己试图控制话题的努力没能见到效果，他这回没有插话，只是忍着笑摇了摇头。

曼洛则继续解说道：“对于普通人来说，在一整晚的正常睡眠过程中，nrem睡眠和rem睡眠会周期性地交替三到五次——先由清醒状态进入nrem睡眠状态，然后依次经过s1至s4期睡眠，再返回s3期、s2期，接着又一次转入rem睡眠，这样，就是一个完整的睡眠周期。刚才我们已经解释过什么是‘脑睡眠’、什么是‘躯体睡眠’，所以你看，在每晚的睡眠过程中，经过这样几个完整的睡眠周期之后，大脑和躯体两者，都能得到充分的休息……事实上，有些时候，因为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在‘睡眠时相’周期性反复交替的过程中，rem睡眠所占的比重可能会很小，因此——”

曼洛说着，又调整了三维投影的内容：“你看，这就是早期的梦境控制设备，其实，它的作用只是为了帮助使用者稳定rem睡眠，使他能够充分休息，恢复体力……当然了，接着，为了提高使用者的舒适程度，又有了新一代的设备，就是这个——因为rem睡眠时是要做梦的嘛，如果能把从梦境中获得的印象适当强化，那么梦境不就变得更加真实了嘛！事实上这个想法有点愚蠢，因为谁都有可能会做恶梦，真实的恶梦可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然后嘛，就又有了下一代设备，也就是说，能够对梦境的内容加以控制——嗯，这一部分的原理，涉及到‘脑机接口’的理论，可能有点复杂，而且跟我们目前讨论的问题关系不大，我就不再详细展开了……”

秦与奎尼互相对视。秦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耸了耸肩。奎尼也笑了。

曼洛说：“讲到这里嘛，你也就应该明白了，刚才我们为什么要探讨‘意识’这个概念。我们说过，‘意识’是人脑的神经活动——从这个意义来说，在‘脑睡眠’阶段，大脑的活动深度抑制，‘意识’几乎完全消失；而在‘躯体睡眠’阶段——也就是做梦的时候——大脑的活动仍然还很活跃，所以，这时我们如果说到‘无意识’，实际上是从另外一层意义上使用‘意识’这个概念，那就是借用了精神病学的概念——‘理解自己与环境的完整性’。也就是说，如果能够理解自己与环境的完整性，那就是‘有意识’；如果不能理解这种完整性，那就是‘无意识’。做梦的人显然无法理解这种完整性，于是我们经常会说，做梦的人是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只要用梦境程序稍加引导……”

“——嗯！这就能让使用者环境产生错误认识，把梦境中的身份和环境当成真实的……”奎尼接着曼洛的话说道，“嗯，对于这一点，秦刚才已经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