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三年后涂山雅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阿禹。

他已经青春不再，鬓发花白，须发过膝，皮肤晒得黝黑。那双曾经轻轻为她掠起耳际碎发的轻柔的手，变得粗糙不堪。他不在是那个俊俏清朗的姒禹，而是一个年过中旬野心勃勃的野心家。如今的他，是大禹呀。

当禹宽大的手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的瞬间，她竟然颤抖着想要逃离，她生怕这瓶毒药，再次把她囚禁在一场没有未来的婚姻之中！

“阿雅，我终于……终于回来了……”感受到他粗喘的呼吸，涂山雅颤抖地更加厉害，簌簌眼泪从眼角无声地流淌出来，掰开他紧紧抱着自己腰肢的那双粗糙的令她心疼的手，她背对着她，声音平静的恍若一潭死水，“阿禹，我们谈谈吧。”

谈谈这十三年来，你拖欠我的一切！

“首领！”

“首领！”

“首领！首领！”

……

姒禹微笑着朝着这些有崇部落的人们致意，没想到他离家13载，阿雅竟将有崇部落治理的如此之好。

看向涂山雅的眼神里又多了些温柔和感激。

禁闭的石门将沉浸在欢乐中的喧闹世界隔绝开来，涂山雅褪掉一身祭祀长袍，她美丽修长的身材展现在姒禹的面前，竟让姒禹恍恍惚惚间觉得，这十三年仿佛没有发生一般，她依旧是他眼中，骄傲恣意的阿雅，东夷涂山氏的掌上明珠！

“阿雅……”姒禹忍不住将美得仿若不属于人间的涂山雅拥进怀里，想努力的倾诉自己这些年在外的心酸和痛苦，想讲讲，他那心中对妻儿的思念。

新婚第四日便起身治水，连阿启都没来得及抱一抱，每一个孤独而黑暗的夜晚，充斥胸膛的思念将他折磨地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阿雅……我……我好想你……”姒禹的两双大手如此强壮有力，将涂山雅紧紧地禁锢在他的怀抱之中，那意乱情迷的喘息声交叠缠绕，沾染上欲望的两人面色泛红。

姒禹，他一个有崇部落的穷小子，何德何能娶得东夷涂山氏的明珠！每一个拥有她的日子，他都无比的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涂山雅，不仅仅是东夷的明珠，更是他心中的明珠！

触碰到阿雅冰凉的唇角，姒禹感到腹中一团火焰熊熊燃烧，强忍下欲火，他拥紧了怀里的涂山雅，“阿雅……阿雅……”

涂山雅狠狠地掐着自己，直到把自己手腕上的一块肉掐到青紫一片，她清醒过来，费力地挣脱开姒禹的怀抱，涂山雅那张美丽高傲的脸上，露出了决绝之意，“阿禹，我们和离吧。”

“阿雅，你在开什么玩笑！”姒禹攥紧了涂山雅的手，脸上露出明显的不信服。

“我说，我们——和离吧。”涂山雅一字一句，仿若匕首剜着他的心脏。

“为……为什么……”姒禹声音颤抖道。

“我呐，真是厌烦了这段自欺欺人的婚姻。”涂山雅嘴角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容，“大禹治水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听起来倒真是大义之为！”

“可惜呀，你成全了天下大义，却辜负了我的青春年华，我的一片真心！哈哈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一直在我的生命中缺席……你可知，怀启的时候……”涂山雅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肚腹，脸上露出母性的慈爱，“我呐，九死一生，差点便死了！那时候的我，多么希望你能陪在我的身边，哪怕只是陪我说说话也好……”涂山雅的声音越来越细微，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尽力平复心情。

“有崇部落遭遇大洪水那年，多少人妻离子散，整个部落继续毁于一旦，再加上舜暗中派人趁火打劫，那段日子，我甚至不敢让阿启离开我的视线。我回到涂山氏国，跪拜在我的母亲——涂山氏族长的面前三天三夜，她才愿意帮助我重建有崇部落的家园！”涂山雅手指颤抖地指向姒禹，“可那时的你在哪里！当我跪拜在我的母亲石洞前，承受着过去的族人讥讽嘲笑的时候，你没有挡在我的面前，当我跪得双膝通红，连站也站不起来的时候，姒禹，你在哪里！”

“倘若起初的我理解你为父报仇的决心，理解你对舜刻骨铭心的仇恨，那么我宁愿，我从不懂你！”涂山雅的眼角溢出眼泪，泪水一点点打湿她脖颈处光滑的肌肤，“你曾给我希望，给我爱情，给我梦想，而后又毫不犹豫地将它碾碎。你用十三年的时间，将我从一名娇妻，变为怨妇，阿禹，我真的累了……我再也不相信那些曾经的海誓山盟，现在的我，只想从这段无望的婚姻中解脱出来。”

“阿雅……”他从未想过，阿雅的心中会有这么多的愤怒，他想要张口解释，那些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无意义的辩白，更加难以出口了。

“阿禹，你仔细地看看我。”涂山雅走进了姒禹，悲伤的瞳孔看得姒禹心生愧疚，“我老了，你也老了，我们，都不再是曾经的模样。阿禹，你也不再是那个曾经一心一意爱着我的阿禹。那个无比干净纯粹的阿禹，早已被你杀死了呀！”

“那么为什么，不肯放开我？与其彼此折磨，不如相视一笑，坦然放手。”

涂山雅离开有崇部落的时候，东夷涂山氏派来了大批勇士，似乎生怕姒禹后悔。

姒禹没有送她离开，有人说，是涂山雅背叛姒禹，还有人说，东夷涂山氏武力压迫姒禹和离。

没有人知道，坐在阿雅曾经坐过的兽皮上，捏着那块早已被摩挲得光滑的铜镜，姒禹整整坐了一整天。

既然这是她想要的自由，那么给她又如何？

阿雅已经忘了，站在涂山氏的巫祝面前，他曾经无比虔诚的承诺，“终其一生，愿她无忧无虑。”

他答应用他的一生来护她一生无忧，在天地大神的面前，以生命起誓过。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心甘情愿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