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意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从他怀里滑出来,继续抓着他的西装,往餐桌边奔去。
他的西装穿在她身上,两腿到膝盖都被罩住,大得出奇。
直接站在餐桌前,她拿起叉子连着叉了好几块,像吃烤串一样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几块。
霍燕庭看得心急:“别噎着。”
苏乔笑,嘴巴鼓鼓囊囊的:“饿了。偿”
霍燕庭从沙发上起来,慢条斯理穿上衬衫,又穿好裤子。
苏乔吃完自己这盘,又拖过桌子中间的沙拉,吃了几口,不喜欢,又换浓汤。
霍燕庭瞧着,笑出声来:“我的给你。”
苏乔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抱紧自己老掉的大西装,小跑步到他那边,又拿起叉子开始吃他的。
一个牛皮色文件袋引起她的注意,她空一只手拿过来:“这是什么?”
“哦,上次我说的求婚礼物。”霍燕庭人走过来,抱过她,“以后到叶氏,你是三大股东之一,你一个,叶茴和叶蔚三人平分叶氏天下,你什么都不用做,没事的时候去参加参加公司的股东会,公司分红里你占三分之一的巨头部分。”
苏乔缓缓接过他手中厚厚的资料袋。
里面是叶氏最全面的股权分配,以及霍燕庭与叶战所达成的分股协议。
她看着袋子上黑浓的叶氏二字,心中沉甸甸的。
想都不用想,叶茴和叶蔚肯定是不愿的。
她有什么权利占夺他们叶家的一半天下?
如果当年叶家对许家有愧,那受此大惠的也应该是霍燕庭,怎么也不能是她。
那时候,为了一个何世轩,叶蔚能以命相搏,现在她苏乔能挂到他们股东会里,那叶蔚还不恨得要把她骨头都吞了。
倒也不是真的怕她叶蔚怎么样,说起来,叶蔚也挺可怜的。
一场相亲,她自认为遇上了命中的男人,谁知那个男人心里根本没有她,后来何世轩最终没跟苏乔在一起,她依然没能得到他。
为此,整个莞城都在传言,叶家的那位千金小姐因为感情走火入魔,神经都不正常了。
于别人来说,叶氏的一半简直是一笔逆天的财务,可苏乔不愿意再介入到叶氏那样复杂的局势中去。
霍燕庭锁眉,半晌,他沉静地说:“乔儿,这些,是你应该得的!”
他想起那些相片,小苏乔被王一琳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幼年。
他为她感到不值。
不管这些股份是不是能起些微的安慰作用,但是于他来说,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更何况,这是苏乔亲生母亲对女儿的愧疚,也许这是她一辈子唯一一次对女儿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没有什么是我应得的。”苏乔其实早就想到过,听各方面说起过,苏素年轻时感情故事复杂,她有初恋情人,可是最终却又嫁给了霍燕庭的生父许豫川。
苏乔隐隐觉得,苏素的初恋是不是就和当时另外的两大财阀有关,后来一个机缘巧合,还真让她察觉,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氏老董事长叶战叶兆守。
如是这样,霍燕庭肯定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是叶战的女儿,所以才会想尽千方百计要把叶氏弄到手,而后转交到她手上,也算是为她讨回公道。
可是,他从没有问过她,是否在意过去,是否想要讨回这些。
他从没问过,现在却实实在在地把这些交到她手上。
霍燕庭看着她低垂的眼睛,心里隐隐猜出苏乔的顾虑。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乔儿,其实,有件事,苏素她……并不是你生母,今天这些东西,也是你亲生妈妈亲自为你争取来的。”
苏乔脑子一懵,愕然抬头。
霍燕庭有些不忍,但话已出口,他不想也不会再收回去。
他点头,又说:“你妈妈姓王,叫王一琳,年轻的时候和叶战在一起,生了你后,因为一些事情又分开了,你被送进了福利院,后来被苏素收养。”
霍燕庭不忍心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既然她选择了忘记,那么,她一辈子都不要记起那些最好。
她现在只需要知道,他对她的爱是正当的,他们是天经地义的正常夫妻,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还要让她知道,所有她身边的人都在爱着她。
包括她那个曾经那般残忍的亲生母亲,她现在为了女儿,甚至豁出命去要为女儿争取她应得的。
苏乔一动未动,半晌,她缓缓地笑了。
她说:“燕庭,你逗我呢?怕我不收下这些,所以编个故事来让我信服并收下吗?如果真有亲生母亲一说,为什么我竟一点记忆都没有?还有,那么多年,为什么她从没来找过我?”
霍燕庭眉头深锁,疼惜地抱紧她:“她在找,一直在找,可是人海茫茫,她直到现在才找到。”
苏乔忽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眉目冷静:“那好,你现在带我去见她!”
霍燕庭想起之前王一琳的嘱托,默了一瞬,点头。
苏乔从他怀里出来,冷静若堂地换衣,整理头发。
霍燕庭看着她,轻声问:“还记得evan住院期间同一条走廊上另一个重症病房的女病人吗?”
若是平时,苏乔肯定还要回忆一下才想那个女人。
可是此刻,他刚音刚落,她马上浮现一个女人的脸。
与她见过不只一次,第一次是在电梯里,她打扮得珠光宝光。
第二次,是在病房里,她换了病号服,不过一会儿功夫,卸了胭脂妆容的她,满脸憔悴。
苏乔拿着外套的手缓缓僵住了。
霍燕庭缓声:“想到了?”
苏乔咬咬唇,抬起头,双眸沉静:“我依然不相信,燕庭,我不相信。”
“我能理解,不过——”霍燕庭郑重道,“还是去看看她吧。”
他感觉,她那样的气色,真的算不上身体安康。
不管有什么样的前尘故事,血亲就是血亲。
趁着还有机会,趁着已经知情,该是去见一面。
霍燕庭想起自己想尽千方百计要找到苏素的情景,那时也许自己的潜意识里,其实更单纯的应该还是想见一面。
苏乔却把手中的风衣放下了,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拉开椅子,又顾自坐了回去。
她望向他:“我只有一个妈妈,那就是苏素,不过,她已经去世了。”
霍燕庭想再说些什么,看她很冷静的表情,他没有再坚持。
尽管,他隐隐的还是觉得这样不妥。
苏乔给自己面前的杯里一下倒满了红酒。
满满的一杯,霍燕庭看得蹙眉。
她端起来,对他微笑,对他举杯:“燕庭,庆祝你求婚成功,我们干一杯?”
霍燕庭顿了顿,按她的意思抬起杯,在空中与她虚碰了一下,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他不过低头抿酒的时间,苏乔那边居然将满满一大杯红酒一股脑儿全灌了下去。
她又倒满一杯。
霍燕庭阻止:“不要这样喝,伤胃!”
“我不喝,我就会想哭。”说着,苏乔趴在桌子上,双肩开始颤抖。
霍燕庭心里泛疼,起身,走过去,单膝跪下,将她整个收进怀里。
他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反正,肩头都似从水里涝了个遍,湿透了。
而后,她在他衬衣上擦干净脸,哑着声音:“现在这么晚了,她还会醒着吗?”
霍燕庭松了口气,道:“不管醒着睡着,知道是你她会高兴的。”
苏乔起来,霍燕庭帮她把风衣披上。
苏乔看着他,红肿肿的眼睛泪水还没干透,睫毛都是湿的:“她住在哪里?”
霍燕庭手上滞了一下,帮她把及肩的头发从风衣领里拿出来,又把风衣领帮她理好,说:“我陪你去,一会儿就知道了。”
苏乔吸吸鼻子:“好。”
有时候,她感觉人生真像老天所开的一个接一个的玩笑,让你措手不及,可又不得不面对。
启动车子之前,霍燕庭为求万全,给黎越去了个电话。
车子出了晨华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缓缓融入莞城夜晚的滚滚车流。
苏乔坐在副驾座,整个人看上去疲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