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车地没有空调,秋天的凉风嗖嗖。
肖君莲高大的身子都微微蜷着,还不忘跟她讲些笑话逗她开心。
夏清陌定定看着他,只觉得光是看着他都觉得冷。
咬咬唇,她差点脱口而出:我们出去打车吧。
话音未启,一阵呼啸声近来,地铁到了。
门开,肖君莲迅速护住她,等里蜂拥而出的人都出完了偿。
才搂紧她送着进去。
仿佛国内的哪座大城市永远最不缺的就是人。
两人进去后,才发现虽然刚才下了不少,现在进来里面照样是满的。
肖君莲护着她一直到了一个人稍少些的角落,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自己背对外,将她抵在自己和地铁墙边上。
这样的位置刚好漏风。
地铁一动,顿时一阵秋风呼啦着灌进来。
夏清陌都不禁瑟了一下。
肖君莲更是连衣料都是寒的。
她看不下去,出声:“换个位置吧。”
肖君莲看车厢里看了一眼,摇头:“就这里还有点立脚地,我可不准你挤在人堆里去占男人的便宜!”
夏清陌嘴角抽抽。
她占男人便宜?
好吧,她默了。
他看她白白的小脸:“你冷?”
夏清陌摇头,而后指着他冻得都有些泛白的薄薄嘴唇:“你应该比我冷。”
肖君莲笑出声:“关心我呢?你说你这人,关心就关心嘛,还不好意思表达!怎么样?对我有一点点动心了吧?”
夏清陌默默看着他带笑的唇角,咬唇。
果真言多会失。
她转过头,看向一旁。
他柔声:“这点冷实在算不了什么,等以后你跟我结婚了,我慢慢把我小时候的英勇故事全部讲给你听,你就会知道我可是金刚不坏之身!”
她依然看着一处。
他继续道:“知道远市吗?现在这时分就有可能下雪的城市。”
夏清陌没去过远市,但听说过,那是国内最寒冷的地方,冷期最长,温度最低。
她缓缓点头。
“我七岁那年,被一家人带去了那里,听说那家人做生意挺有钱,我所住的那家孤儿院的小犊子们可羡慕我被挑中了,坐了几天的火车才到,一出车厢,那个冷,真的是透心透骨,我当时就觉得我可能马上就会冻成一座雕塑。”
夏清陌没发现,自己已经静静落入他的故事,一双水一样的眼睛又转了回来,怔怔地看着他脸上含着笑的唇和眼。
她下意识出声:“难不成你也像现在这样只穿一件衣服?”
既然是有钱人家收养,该是给他许多好衣好物了吧?
他笑得更甚了些:“可不只有一件,不过比这件衬衣厚点,是件外套,不过价格可远不及我现在这件衬衣的万分之一,那件外套是院里一个孩子穿着小了匀给我,牛仔的,太薄了,根本禁不起远市的风雪。我去了才知道丫哪里是收养,分明是要带个孩子坐火车掩饰他们的通缉犯身份,一下火车,立马把我扔了。”
夏清陌双眉拧了拧,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讲这样的故事还能笑得这样高兴。
她根本没听出这其中有任何好笑的地方,反而听得只觉一阵阵心酸。
她嗓音发木:“你编的?”
肖君莲笑容仍然:“你不信?”
他迅速把自己支在她身后的手拿过来,翻过手背,把小指处的骨节指给她看。
“看到没?这块白的地方,就是那时候冻下的疤根,现在一到冬寒还会发痒,用了多少好药都不管用,那样的鬼天气真是——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以后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去那座要命的城市!”
“谁说得定。”
“我说的!我打死都不会再去,当然也不会准你去!”
尽管现在再去,他肖君莲绝不会像小时候那次一样,被冻成狗,但他依然不会再踏及那座城市一步!
地铁到一站,随着广播里的站名播报,地铁缓缓停下。
夏清陌淡淡地道:“我们下去。”
肖君莲抬头看向顶上的指示灯:“还没到站。”
“去打车。”说着,她已经推开他,往开着的门里走去了。
肖君莲怔怔,而后,狂喜,大步跟她而去。
出地铁的洞口里,有个流浪歌手在弹着吉它唱着歌:
——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故乡
——你总为我独自守候沉默等待
——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
——这思念它如刀让我伤痛
——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
——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
肖君莲双手插在裤兜,一边走一边定神听了一段。
笑:“这地方倒是暖和,没有外面大街上冷,如果我那时候知道地铁站也是可以进的,肯定也跟他一样进来唱歌。”
夏清陌看了他一会儿:“他唱得好。”
“我也唱得好。”
“那时候你还小。”
“小也能唱得很好。”
“太小没人给钱。”
“我进来躲风躲雨躲冰雪,我管人给不给钱。”肖君莲很喜欢这样跟她抖嘴。
但是就是这丫头太不解风情。
往往没几句就噎了。
比如此时,她一双唇又紧紧闭上了。
出了地铁站,夏清陌自己快步跑到马路上招了一辆车过来。
重新坐进开了暖气的许程车里,肖君莲刚才应确实是冷及累及,一闭上眼居然就睡着了。
他的头落到旁座夏清陌的肩上。
她拨开去几次。
他又落回来。
如此反复,他浓直的双眉在睡梦中都拧起。
她瞧着,就有些不忍了。
男人沉重的头颅再落下来时,她手抬起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
从她这边看下去,他的胡子都冒出小小的头,乌泱泱一下巴。
就是不知道扎不扎手。
她想着,终是没有伸手去摸。
肖君莲这一觉睡得很好。
直到回到效外,司机唤他才醒过来。
夏清陌一双眼睛同样晶晶地看着他。
他笑着看她:“到了怎么不叫我?”
她说:“司机会叫你。”
肖君莲彻底无语了。
他在想,不知道这一辈子会不会有机会从她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呢?
好像真不能作太大指望。
回家,肖君莲到三楼去洗澡更衣。
余爷爷和余奶奶从外面自己的小家园子里弄了许多新鲜蔬菜来,再加上买的一条鱼,一只鸡,在厨房里忙活
夏清陌马上也跑去帮忙。
才帮着摘了两把青菜,楼上的电话打下来了。
让她去买剃须水。
夏清陌看在他是这栋房子的最大股东的面子上,顺从地出门。
走到一半,手机又响了。
这次居然是内裤。
夏清陌感觉他是故意的。
他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恶趣味又低级幼稚的男人!
她冷下声:“余奶奶前几天还帮你洗了。”
“刚才不小心都拿进浴室,全掉在地上湿了。”
“不买。”
“不行,男人不穿内-裤只穿外面的一下子就让人看出来了,家里这么多小孩,影响可不好。”
淡定如夏清陌都想抓狂。
“买大一点,我屁股翘!”说完,肖君莲电话挂了。
夏清陌仰头望天。
碧空如洗,浩瀚无边。
肖君莲泡在浴缸里满足地笑。
怎么会没有内-裤换,他从成年起,出门准备最多的就是内衣裤。
可他就是想让她给他买。
想到她拿着这东西一脸扉红的样子,他的心就直痒痒。
毕竟是郊区,购物并没那么便捷。
夏清陌走进最好的一家便利店,要了店员推荐的薄荷味剃须水,又在店里徘徊了几圈才走到里面的男士内裤货架那里。
从小到大,她还从没给男人买过里面的衣服。
以前跟陈联在一起那么多年,两人也只是单纯的男女关系,别说内-裤,就是内衣背心他都没让她买过洗过。
咬咬牙,她随便拿了一盒快步到收银台结账。
结完帐出去走了一段,脸还是红的。
提着袋子送到三楼,推开他那边的房门,直接扔在床上。
肖君莲听到房间里的动静,高声:“夏清陌,是你吗?东西都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