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褚秀苑里,仆妇下人们有条不紊的做着各自的活计,忙碌却又安静,很显然,昨夜的慕云廷带着人彻夜不眠所做的事情,对褚秀苑没有丝毫影响,慕云廷坐在正厅里等母亲的时候,望着门外来往走动却鸦雀无声的下人们,嘴角微微有了一丝笑意,只要能让母亲生活的舒心无忧,做什么事情都是值得的。
很小的时候,慕云廷就发现母亲李氏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不算精明却很善良,很少能够掩饰自己的好恶,喜怒都挂在脸上,父亲镇北侯常年驻守边疆,除非皇帝召见,等闲是不能进京的,据说父亲在那边也有两个下属敬献的妾室伺候着,母亲知道了,非但不忧心,还为有人贴身照顾丈夫而高兴,那时候,年幼的慕云廷就知道,自己必须逐渐学会替母亲照料内宅之事,只是他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程度,当他发觉毛氏对慕思明异常的关爱的时候,起了疑心,派人去彻查毛氏,才发现了李止旋的奸情,还顺带着查到了大嫂吴雪蓉当年故去的真相。
慕云廷去年送慕思秋姐弟去云南,只是因为慕思秋对他哭诉李止旋突然冷淡她们姐弟,他为了万无一失才选择送走侄子侄女,可是昨晚毛氏招供的时候,他虽面上不显,内心却惊怒交加,原来李止旋和毛氏竟然已经准备好了慢性毒杀慕思秋姐弟俩的药。
如今,毛氏已死,他囚禁了那对奸夫**,可是李止旋毕竟是母亲的亲侄女儿,所以他必须在把事情给母亲说清楚的同时,也尽量能减轻对母亲的伤害,虽然这两年,李止旋和母亲的关系不如以前亲密,可是李止旋毕竟陪伴了母亲多年,他知道母亲在心里还是很疼爱李止旋的,甚至一直把她当做女儿看待。
侯夫人李氏已经知道了慕云廷一早来给她请安,所以很快就收拾妥当出来了,看到慕云廷时,她还笑着问:
“廷儿,怎么今日来的这样早?陪着娘一起用早饭吧。”
慕云廷笑着应下,在廖嬷嬷带着丫环摆饭的间隙里,慕云廷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李氏的同时说道:
“母亲,这是我昨日从荀院使那里得来的一丸药,据说最能调理女子起色,每日早起服用,效果最好,母亲试试,若是好,我再去给你求些来。”
荀院使是伺候了太后多年的老御医,就算是皇后,也轻易不敢劳动他,寻常人家的女眷根本就不可能找他来诊治。
李氏倒是没有什么疑心,就接过了药瓶,只廖嬷嬷在给李氏递水的时候,看了慕云廷一眼,慕云廷对着她悄悄摇了摇头,廖嬷嬷便不再多问,伺候着李氏用了药丸和早饭,就带着下人收拾干净,然后将屋里的下人都招呼出去,自己亲自守在门口,他知道慕云廷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夫人。
李氏和慕云廷闲话了片刻,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招呼廖嬷嬷进来问:
“旋儿今日怎么没来请安,可是有什么事情?”廖嬷嬷还来不及回答,慕云廷已经站起身,跪在李氏面前说:
“母亲,儿子有事情要禀告母亲,是有关悦音阁的,还请母亲先不要慌张。”
李氏一愣,慕云廷不愿用“大嫂”来称呼李止旋,而用悦音阁来指代,显然是出了大事情的。
慕云廷对廖嬷嬷使了个眼色,看到廖嬷嬷上前扶着李氏,才缓缓说道:
“母亲,去年儿子将秋儿姐弟送到云南,说是因为京中局势不明,实则也有对悦音阁的不放心,如今已经查明了,当年大嫂生下秋儿姐弟后离世,正是悦音阁那对主仆做的,她们在大嫂的汤药中放了可致产妇血崩的毒药,那卖药的婆子已经被儿子抓了来,悦音阁主仆也都在口供上画了押。”
慕云廷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李氏,李氏面色苍白的接了过去,当年大儿媳妇吴雪蓉去世,她不是没有一点疑心,可是一则是没有证据,二则是怕真查出什么龌龊事会被楚国公府追究,加之当时的楚国公府咄咄逼人,才促使她和镇北侯最终选择了糊涂了事,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自己的亲侄女做的。
李氏颤抖着将供状看完,许久才问慕云廷:
“廷儿,此事还有谁知道,千万不能让楚国公府知道了,不然旋儿的命就难保了。”
慕云廷心里针扎似的痛了一下,相比惨死的大嫂吴雪蓉,母亲终究还是更加偏爱李止旋这个亲侄女儿,即使知道了真相,第一个想的也是先保全李止旋。
慕云廷抬起头,直视着李氏,李氏眼神闪躲了一下,颤抖着嘴唇说:
“我知道这样对不起你大嫂,可是,可是……”李氏说不下去,用帕子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慕云廷的眼神冷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初,柔声道:
“儿子理解母亲的苦心,只是即便如此,悦音阁也依然罪无可恕,那毛氏胆大包天,竟然领她的儿子进入侯府与主子勾搭成奸,悦音阁里的那个痴儿就是毛氏的亲孙子,事成后,她们还想设计害死天儿,为的就是让那毒妇的亲生儿子将来能够继承镇北侯府的爵位,她们主仆如此辱我慕家列祖列宗,死罪难逃,我已命人处死毛氏,终身囚禁那毒妇,还请母亲能够体谅。”
李氏瞪大眼睛听完了慕云廷的话,突然身子一斜,歪歪的往后倒去,兴亏廖嬷嬷一把扶住,而且李氏饭前服用了慕云廷给的护心丸,才勉力撑住了,她泪流满面的哭道:
“廷儿,娘知道你做事周全,必是有了真凭实据才说这些,可是这事情若是闹到族老们面前,我们慕家就会名声尽毁,又如何向你父亲和大哥交待?”
慕云廷从怀里掏出张家根口述画押的那张供状递给李氏道:
“母亲,此事都是儿子的得力心腹去办的,断不会传扬出去,毛氏已死,悦音阁里的下人,连同卖给她药的那个神婆,今天就会全部送往辽东酷寒之地,终身不得回京,毒妇和奸夫终身囚禁,至死不得出,只请母亲对外就说世子夫人母子突然身染恶疾,不得已才送回川的老家将养,这两张供状就由母亲保管,以应对外祖家将来的询问。”
慕云廷说完这些,六神无主的李氏才安了些心,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慕云廷赶紧起身,和廖嬷嬷一起扶着她回到卧房里躺下。
李氏躺在床上,一手抓着慕云廷的手,一手拿帕子擦泪,这个小儿子,除了不肯听她的话成亲外,几乎事事都替她考虑周全,作为侯府里的当家人,她如今心里又羞又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