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日长公主要来普众寺,所以昨天普众寺里就净了寺,外人就只有静慧师太和林雨桐几人。
长公主的銮驾到来时,静心领着林雨桐、秋菊和寺中众人一起到门口迎接,慕云廷也陪着母亲李氏站在林雨桐对面等候,只静慧师太留在禅房里。
长公主和邱敏芝一起从凤撵上下来时,韩煜也翻身下马,跟在长公主身后,长公主和邱敏芝走到林雨桐身边的时候,邱敏芝直接牵了林雨桐的手,走在长公主的左侧,韩煜一直看着林雨桐,只是林雨桐始终眉眼低垂,不曾看他一眼。
慕云廷跟在林雨桐身后,将韩煜的神色尽收眼底,只声色不动而已。
一见到静慧师太,长公主的眼圈就红了,三十余年未见,静慧师太已经老态尽显,而长公主也从妙龄少女变成了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岁月改变了容貌,却将心里珍藏的情谊酿得更加醇厚。
“皇嫂,我以为这一生都不能再见你了。”长公主开口,依然是叫习惯了的称呼,
静慧师太双手合十答道:
“贫尼能再见长公主,也甚是欣慰。”
侯夫人李氏也知道静慧师太的一些过往,现在看到她和长公主各自感伤,也不由得拿着帕子拭泪。
李氏只略坐了坐,就领了邱敏芝和林雨桐等人出了禅院,只留下长公主和静慧师太在禅院里说话。
长公主和邱敏芝休息的禅房就在李氏的禅房隔壁,李氏陪着邱敏芝略坐了坐,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韩煜和慕云廷留在正厅里,林雨桐和邱敏芝则坐在里间说话,邱敏芝前些天陪着长公主去看望太后,已经知道了林雨桐要离京的原因,知道不能再挽留,只是神色间多有不舍。
林雨桐让秋菊拿了个两个小匣子进来放在桌子上,把上边那个略微小些的匣子递给邱敏芝说:
“敏芝姐姐,我这一去,怕是就不能参加你和二表哥的婚礼了,这本诗集,是先朝孟梓君的手抄本,送给你和二哥做贺礼。”
邱敏芝接了匣子,宝贝的看了几眼,笑着说:
“这是难得的孤本,有市无价的珍品,我怎么好收呢?”
林雨桐笑了笑说:
“我自来在诗文上不开窍,你和二哥都是知道的,这孤本是师傅送给我的,我拿着也是可惜,不如给你和二哥以后灯下品鉴的好。”
被林雨桐打趣,邱敏芝羞的脖子都红了,轻轻捏了一把林雨桐的脸,把身子扭到了一边。
林雨桐又指了一下桌子上剩下的那个匣子说:
“敏之姐姐,这是写给七殿下的话本,请你转告他,这是最后的两本,以后再也没有了。”
林雨桐脸色平静,邱敏芝却有些难受的拉着林雨桐的手说:
“雨桐,我原来也是看表弟对你真心,想着能促成你们的,谁知道竟然会让你受此委屈,前几日在宫里碰到玉贵人,母亲很是给了她一番脸色看。”
林雨桐淡然的笑了笑,说:
“姐姐,师傅年纪大了,我一直都希望能回去陪在她和师姐身边,说到这个,我倒是该感谢玉娘娘的成全才是。”
邱敏芝和林雨桐的谈话若有若无的传到了正厅里,韩煜的手越攥越紧,脸色变得苍白,他忽地一下站起身,就要往里间走,慕云廷闪身拦在韩煜面前,低声道:
“小七,不要吓着林小姐,师太和长公主可都在的。”
韩煜不回答,只和慕云廷对峙着站在门口,直到韩煜眼里的焦灼减少了一些,慕云廷才让开一步,让韩煜进了内室。
邱敏芝看了一眼神态淡然的林雨桐,又看了一眼神色冷厉的韩煜,叹了口气,退出内室,和慕云廷一起等在外边。
韩煜走到林雨桐面前,急切的说:
“雨桐,事情不一定是我母妃做的,我还在查,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林雨桐站起身,给韩煜见了礼,平静的说:
“无论是谁做的,民女都不敢劳动殿下,民女离开京城,也只是为了侍奉师傅,与他人无关。”
韩煜无法再辩解,一把掀开桌子上的匣子,看到了放在里边的那把小弓,脸色瞬间涨的通红,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东西还给我,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殿下与我,本就是云泥之别,何来划清界限一说,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林雨桐的话,自嘲中透露出拒人千里的寒气,韩煜怒极,抓出匣子底部的那两本话本,质问道:
“那这些是什么,你这一年多来,给我写的这些话本,原来都只是为了敷衍我?”
韩煜比林雨桐高出了一个头不止,林雨桐仰起头才能与韩煜平视,她一字一顿的回道:
“是,我就是为了不让殿下为难我二哥和林家,才选了这个权宜之计。”
“你在说谎,你在说谎,你记得的,在江陵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一定会娶你做王妃的,你给我时间,我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我一定可以的。”
林雨桐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韩煜,韩煜大口喘着气,急切的说:
“雨桐,我保证不会为难林家任何一个人,你和我说一句实话,可不可以给我机会,等着我娶你做王妃?”
林雨桐忽然间笑了起来,眼泪却如长线般落下:
“殿下乃是天潢贵胄,自然可以自由随性,我一个孤女,幸得师傅和林家看护,才得以存活,我只想余生常伴师傅左右,别无他想,殿下若是能有一丝怜悯,就请高抬贵手,放民女一条生路,不要让民女牵连林家,累及师傅,民女就已经感激不尽。”
“原来在你心里,我的真心不过是个累赘,我这几年的日夜期盼,对你来说都只是恐惧,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过我?”
韩煜逼近林雨桐,双目赤红的问道。
林雨桐的眼前,似乎看到了那年驿站初见时的韩煜,也似乎看到了梅园里与她斗嘴置气的韩煜,长亭离别时,韩煜突然的一句“你早晚都只能是我的王妃”,又何曾不是少年心头的低语。
林雨桐的迟疑,让韩煜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他欺身一步,上前抓住林雨桐肩膀,急切的说:
“雨桐,你是喜欢我的,你只是害怕了,对不对?”
林雨桐回过神,用尽力气甩开韩煜,推后了几步,冷冷的说:
“民女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殿下,以后也不会有,殿下若是一定要逼迫民女,民女大不了一死了之。”
林雨桐一边说,一边迅速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架在脖子上,锋利的匕首,在林雨桐细白的勃颈上闪着寒光。
韩煜瞬间顿住,他不再追问,只是一边后退,一边喃喃道:
“好,我明白了,我走,我不逼你,你把刀放下。”
林雨桐不肯放下匕首,只倔强的盯着韩煜,韩煜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他大叫一声,哭着往门外跑去,林雨桐手里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