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贵人的脸上显现出一丝笑意,耿嬷嬷也微笑着轻声说:
“娘娘,咱们是不是该预备着,说不定陛下晚些时候会来的?”
耿嬷嬷话音刚落,院里就传来了内侍的声音,每到傍晚,这皇帝身边海公公的声音,是每个妃嫔都盼望着的。
玉贵人和耿嬷嬷对视一眼,一起走到屋外接成德皇帝的口谕,而其他的宫人则开始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纤腰楚楚,冰肌玉骨,峨眉颦笑间,尽显风情万种,望着眼前赤染香腮的玉贵人,成德皇帝的眼神中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寒意,印象中,这个女子总是小心翼翼的和他保持着距离,从不像别的嫔妃那样,使尽手段的缠着他。
而今日,她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成德皇帝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西暖阁的垂帘,随即伸出手,牵起了玉贵人。
甘王府内,处处喜气洋洋,今日是韩铮第四个庶子满月的日子,也是侍妾徐贞儿行册封礼的日子。
奶娘把开始哭闹的孩子从徐贞儿手里接过,抱去暖阁里喂奶,几个丫环一起动手,开始给徐贞儿梳妆打扮,还有个把时辰,册封礼就要开始了,徐贞儿还要去给甘王和王妃行谢礼。
刚出了月子的徐贞儿,略显丰腴,眼角眉梢间尽显得意,她起身出门的时候,特意吩咐贴身丫鬟去两个女儿的院子传话,让奶娘们把三个孩子一起带去主院,给王爷和王妃行谢礼。
朱凤吟果然履行承诺,在徐贞儿生下儿子后,就去给徐贞儿求了侧妃之位,今日是四少爷满月的日子,徐贞儿特意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女去朱凤吟面前侍奉,她和三个儿女的前程,都掌握在朱凤吟这个嫡母手里。
然而,册封礼刚刚结束,徐贞儿正在给朱凤吟敬茶,却有下人惊慌失措的进门禀报:伺候四少爷的一位婆子,在来主院的路上,突然发狂,从奶娘怀里抢走四少爷投湖自尽,救上来的时候,大人和孩子都已经没了气息,同行的两位小姐受惊过度,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韩铮惊怒交加,连忙让人把已经怀有身孕的朱凤吟扶进内室,自己往湖边赶去,而徐贞儿已经晕倒在地。
院子里的人乱成一团,下人们来往穿梭的忙碌着,几位太医被一起领进来救治两位小主子,徐贞儿怔怔的躺在床上,原本红润的脸色灰白交加。
傍晚,身为侧妃的林依妍带着王府里的一众侍妾,一起来探望徐贞儿,一番或真或假的安慰后,林依妍借故留在最后,伏到徐贞儿的枕边,轻笑着低声说:
“姐姐,我院里熬药的那个丫头是你安排的吧,姐姐你聪明一世,也在王府里做尽了好人,只忘了一件事,银子可是比什么承诺都好使的。”
徐贞儿急剧的喘着气,挣扎着抬起头,颤抖的问道:
“你,你…….,今天的事情是你指使的,对不对?”
林依妍拿着帕子掩口而笑,轻声道:
“姐姐,你说什么呢,妹妹可真的听不明白,你好好养着身子吧,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女儿呢。”
林依妍把“两个女儿”四个字咬的特别重,说完站直身子,轻甩了一下帕子,聘聘婷婷的走了出去。
徐贞儿用手指着林依妍的背影,突然伏到床边,“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夜晚,韩铮疲惫的回到了林依妍的院子,他命人去拿那婆子的家人,却发现那家人早在几天前的一场大火中,就已经全数烧死了。
林依妍悄悄打量着韩铮的脸色,一面温声安慰,一面给韩铮捏着肩膀解乏,小心翼翼的劝道:
“王爷,妾身猜测,也许是那婆子骤然失去家人,才会如此癫狂,只是可怜了徐姐姐和四少爷,还请王爷早日给徐姐姐的两个女儿请封郡主,也算是对徐姐姐的安慰。”
韩铮疲累的摇了摇头,说道:
“贞儿没了儿子,能留着侧妃的名号就已经是好的了,发生如此不详的事情,母妃不会同意给那两个孩子请封郡主的。”
林依妍遗憾的应了一声,低下头的瞬间,眼睛里的喜意一闪而过。
徐贞儿的两个女儿,病情时好时坏,常常整夜整夜的哭叫,徐贞儿也一直缠绵病榻,不见起色,王府里开始有流言传出,说是徐侧妃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这样连累儿女,韩铮也渐渐的少去徐贞儿的院子里探望了。
朱凤吟没了徐贞儿的助力,连连在林依妍面前落了下风,她捧着肚子去找德妃哭诉,反被德妃斥责无能,末了德妃才安慰朱凤吟,让她暂时忍耐一下,等日后不用顾忌林家的时候,再去收拾林依妍。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开始在京城纷纷扬扬飘落的时候,夜黑风寒。
成德皇帝在落月轩用的晚膳,就着热锅子,多饮了几杯酒,早早的就睡熟了。
西暖阁里的多宝格缓缓的向两边移开,一群黑衣蒙面的兵士持剑而出,在成德皇帝床前团团站住。
玉贵人走进来的时候,一贯温和恬静的脸庞上,覆盖着冰霜般的冷意,她厌恶的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成德皇帝,示意静默的兵士们把成德皇帝捆起来。
惊醒的成德皇帝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堵上嘴,推搡着押进了密道,在走进密室之前,成德皇帝回头看了一眼玉贵人,眼神平静的让玉贵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密道里的一个拐角处,一灯如豆,窄窄的一张桌子上,摆好了和御书房里一模一样的笔墨,以及几张空白的圣旨。
两个兵士把成德皇帝推搡到桌子后站好,拿两把利剑架在成德皇帝的脖子上,然后解开成德皇帝被束着的双手,掏出他嘴里的棉布,命令他立刻写下禅位的诏书,传位给庄王韩煜。
成德皇帝似乎已经从惊慌中反应了过来,他镇静的倒背着双手,冷冷的说:
“让你们的主子来和朕说话,否则,朕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写一个字。”
成德皇帝虽处于危局,帝王的威严却依然让一群兵士面面相觑了半天。
片刻的僵持之后,立在一群兵士最后边的一个蒙面人突然哈哈笑着走上前,扯下了面巾,赫然就是平西王府二郡王南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