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嬷嬷一边小心的给莫依云换衣服,一边窥着莫依云的脸色,委婉的劝道:
“小姐,老太太让你出去见见侯夫人,也是好意,想着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您也可以开解些。奴婢跟府里的一些老人打听过了,那位晨阳公主最是和善不过的一个人,性子也爽利,府里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奴婢想着,这府里,如今和您年岁相当的也就是四小姐了,四小姐话少,您也没个玩伴,将来您若是能和晨阳公主交好,不是也多个说话的人吗?老太太肯定也欢喜。”
莫依云撇了撇嘴,嘟囔道:
“什么话少,四表姐不过是看不上我的寒酸出身罢了,听说她们姊妹可都和那位公主表妹好的很呢,还不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货色,你还指望着那位高贵的公主能把我放在眼里,做梦去吧。”
莫依云的话,把黄嬷嬷噎的差点背过气去,但仍强忍着拿笑脸应承着。
莫依云梳洗换衣过后,舒坦的躺在床上发呆,黄嬷嬷小心的问莫依云要不要睡会儿午觉,自己去把安息香点上。
莫依云点点头,当黄嬷嬷忙完之后,来给她掖被角的时候,莫依云突然有些伤感的说:
“嬷嬷,我只比四表姐小半岁,眼看着外祖母给四表姐忙碌婚事,我自己却还没个指望。”说完,莫依云的眼圈红了。
黄嬷嬷一听莫依云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平日里,莫依云不提,她是不敢多说一句的。
黄嬷嬷半跪在床边,拉着莫依云的手,轻声劝道:
“我的好小姐,谁说您就要被耽误了,张家夫人可是连着找了老太太几次呢,只要你肯吐口,张家还不是欢天喜地的迎了你去。”
黄嬷嬷所说的张家夫人,是大太太年轻时在京城的旧交好友,张大人在山西任知府,家中的两个大儿子均已经成婚,唯有嫡出的小儿子张合钧至今未曾婚配。
张合钧已经二十岁了,虽然生的相貌清秀,颇通诗书,人也老实,房里至今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但是因为先天不足,一条右腿短了一截,走路一瘸一拐的,婚事便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定不下来。
要说也是缘分,张合钧因为身体残疾,寻常不出门,今年清明节,偶尔出去一次,正好就碰到了出门上香的莫依云,立刻就被相貌清秀、楚楚动人的莫依云吸引了,回家就闹着让张夫人来林家提亲。
张夫人打听过莫依云之后,本来是不满意的,无奈张合钧坚持,张大人又看好林家,反复跟张夫人讲让儿子娶林家表小姐的好处,张夫人这才托了大太太,来找老太太说和。
谁知莫依云一听张合钧的情况,就大哭一场,说张家故意作践她,还要死要活的闹着要回广西去,让大太太颇为难堪,自那以后,大太太对莫依云的态度就淡了很多。
莫依云“哼”了一声,说了句“我死也不会嫁给一个瘸子,若愿意低就,我当初还不如答应了三表哥的好,林家可是比张家强到天上去了。”,说完,就背转身往床里边躺着,不理会黄嬷嬷。
黄嬷嬷不愿意放弃这个劝说莫依云的好机会,硬着头皮说:
“小姐,三少爷已经快要成亲了,断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张公子虽说腿脚不便,但是人品好,对你又痴情,将来定不会让你受委屈,而且张公子是张大人夫妇最疼爱的幼子,你又有林家这样好的外家,嫁过去,也没人敢欺负了你去。”
莫依云半天没说话,末了才恨恨的说:
“还不是那个邹氏,一个继母,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急慌慌的去给三表哥定亲,唯恐显不出她的好处来,还不是为了讨好二舅舅。”
莫依云的这些话,黄嬷嬷不敢接,但听着莫依云话里的意思,似乎对张家的态度有所松动,黄嬷嬷心里边已经恨不得谢天谢地了,赶紧又小心翼翼的劝了一番。
满京城里人都在为叛乱平息、日子变好欢喜的这半年里,却是德妃母子最为惶惶不安的时候,朱广程被拿掉了禁军统领的职位,朱广鹏又连番被御史们弹劾不尊君命、任人唯私,虽然成德皇帝并未因此责罚或者让人去调查朱广鹏,但仍让德妃惶惶不可终日,想尽了办法去成德皇帝面前小意讨好,试探成德皇帝的态度。
嘉宁公主虽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母女如今在宫里的处境不如从前,但是她自小骄横惯了,成德皇帝又疼爱这个小女儿,即使有时候她惹了祸,连德妃都帮不了她,只要跑去成德皇帝那里一通撒娇,保管什么事都没有了。
所以,如今,韩菲依然张扬如往,常在节庆日里跑出宫去游玩。
西境的战事已经平息了半年有余,京城里早就恢复了往昔的繁华热闹。
城南一条宽敞的街道上,两旁商铺酒楼林立,街角路旁处处是叫卖时新玩意的小贩,热闹非凡。
一身男人装扮的韩菲,骑在一匹白色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四个平民打扮的内侍宫人。
韩菲任由白马慢悠悠的往前走,自己兴致勃勃的往两旁看,见了新奇喜欢的东西,只指一下,跟在后边的随从便会上前买下,等着带回宫去给韩菲解闷。
一行人正走着,突然从岔路口窜出一条黑色大犬,径直冲到了白马面前,白马受惊,抬起前蹄就踢了黑犬一脚,黑犬也毫不客气的一口咬在白马的前腿上。
白马吃痛,发了疯一般的往前跑去,接连将几个路人或撞翻或踩倒在地。
韩菲紧张的抓着马缰,随着发狂的白马往前飞驰,吓得面色苍白,惨叫不止。
大街上乱成一团,被踏伤的多是躲闪不及的老弱妇孺,哭叫连天。
慕云廷正和俞知远等几个官场上的好友在茶楼的二楼雅间内喝茶,忽然听到外边的哭叫声,一起走到窗前向外看,便看到远远的有一匹白马发疯般的冲过来,马上的男子已经摇摇欲坠。
身旁的人都是文官,这个时候指望不上,慕云廷毫不犹豫的飞出窗外,脚踩着沿街店铺的屋檐廊柱,飞快的接近发疯的白马。
韩菲本以为自己今天一定是不死既伤,却在绝望中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飞了过来,稳稳的坐到马背上,从她身后抓住了缰绳。
慕云廷力气极大,又擅长骑马,只不过三丈余远的路,就将马稳稳的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