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靖诚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相拥的两人,一只手放在门把上终究没能推门进去。找了大半个晚上,终于找到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
走到车门边,点起一根烟,青烟缭绕,深潭般的眼里透着无奈和愧疚。
大人失败的婚姻,让一个孩子承受苦果。如果孩子有妈妈在身边,何以会在受了委屈后选择离家出走?14岁的半大孩子,心思最是敏感纤细,一边自诩已经长大了,急不可待得要离开家庭的荫蔽,内心里却极度渴望父母的注视。
小智初回夜家,对身边的人满怀期待,可他是怎么做的呢?为了工作把孩子扔在家里,每天听听佣人司机的汇报,没想过跟孩子好好沟通,是他失职了。
小智离家出走,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孩子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他一无所知。菲比能找到他,小智会毫无芥蒂的跟着她。在孩子心里早有一杆秤,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夜靖诚是没脸进去面对菲比的。
菲比领着初夏出来,看见夜靖诚脚边满满一地烟蒂,心里的不满也就淡了。
这个男人曾为不知身在何处的儿子一夜奔波,凌晨时分,独自一人徘徊在无人的街道,伫立在昏黄的路灯下。他是在乎孩子的,只是不懂怎么照顾他。
“看,爸爸快变成烟囱了,你去把火扑了别让他把自己点着了。”菲比故意说俏皮话,缓和父子俩的气氛。
夜靖诚早就自动自发灭了烟,看着初夏,眼里的期盼不言自明。
初夏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父亲,以为是菲比通知他的,肩膀一抖,甩开菲比的手,赌气站到路边不理人。
菲比尴尬,夜靖诚更不好受,两人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鼓励。
你自己怎么不去啊,你是他爸爸耶!菲比瞪着夜靖诚。
夜靖诚脸色微赧,轻轻咳了一声,又期待得看着菲比。
菲比撅了下嘴,无可奈何挨到初夏身边,“你以为是我找他来的?才不会呢,你看我什么时候打电话了?也就他自己神通广大,你忘记他是怎么找到枫林镇的?你爸爸厉害着呢!”
菲比变了相的拔高夜靖诚在初夏心里的地位,敬仰之情能让孩子更容易接受大人的所作所为。
果然,初夏怨怼的情绪渐渐收敛,浑身散发的闲人勿进的气息没了,他低下头,闷闷说道:“我要跟菲比在一起。”
菲比朝夜靖诚使了个眼色:大叔,该你出马了。
大叔的脸色有点难看,视线徘徊在初夏一夜间变了色的头发上。他看看儿子,又看看菲比,一瞬间就明白了,心里像堵了块石头,斥责的话变成叹息,选择暂时忽略头发这个问题。
夜靖诚走到儿子身边,大手搭上儿子瘦弱的肩膀,“回家吧,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初夏不为所动,执拗得拉着菲比的手,硬是不看他。
继续啊,多说几句你会死啊?菲比冲夜靖诚猛眨眼睛。
夜靖诚窘迫得快手足无措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一个孩子,真的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真是败给这父子俩了,菲比在心里翻了下眼睛,重新出马。
她捧起初夏稚嫩的脸庞,“初夏?喂,小子怎么了?你这样可不像男子汉该有的行为,老像个孩子似的让爸爸满世界找你,这可不行。”
“菲比,你不知道,我...”初夏被菲比批评,委屈的情绪又上来了,眼眶霎时通红。
“我知道,生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要坚强面对,即使假装坚强也好,这会成为你的习惯,勇敢得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困难,并且战胜它。”
初夏低着头受教,脆弱的泪水流淌过脸颊,菲比的心微微刺痛,这始终还是个14岁的少年。
“初夏,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初夏吗?不单单是因为我在初夏的时节遇见了你,初夏的季节带着无限的生机、活力,我希望你的生命能像初夏一样充满无限生命力。”
菲比的双眸承载着厚重的力量,初夏的心被一股异样的温暖填满,泪水浸润过的黑眸泛起坚毅的光。
“我知道了,菲比,我不会再离家出走了。”
“知道就好,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逃避会让你永远无法长大,你想永远是个柔弱的孩子吗?”
初夏摇头,“我才不要永远是个孩子,我要变成强大的男人,成为菲比的依靠。”
他要快点长大,去他想去的地方,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菲比用力揉了揉初夏的头发,“哎呀~~~那就赶紧长大吧,不如现在就让我靠一下。”
气氛一下变得轻松起来,夜靖诚几不可闻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菲比的眼里多了几分深意。儿子恢复开朗的神情,夜靖诚不得不承认菲比对他的影响之大早已超乎血缘亲情,他郑重得走到车边亲自为他们打开车门。
菲比像一只无尾熊一样趴在初夏的背上,男孩纤细的身子自有一股成长中的力量,驮着菲比倒也能向前迈进。
站在车门边,初夏顿住身子看着夜靖诚,“我想去菲比那儿住几天,行吗?”他虽接受了菲比的劝说,但对回到那个没有温暖的家还是心存抵触的。
夜靖诚没有忽略儿子眼底的疏离,有点心痛,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点,“菲比会陪你回家住几天。”
“嗳?”菲比意外,她什么时候说要去夜家住几天的?
“真的吗菲比?”初夏很惊喜,眼里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
菲比无奈点点头,她一点儿都不想去别人家住,尤其像夜家这种背景复杂的大家庭,但是为了初夏,她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心里面把夜靖诚从头到脚问候了一边。
夜靖诚垂着眼睑,自动忽略来自菲比的一切控诉。
菲比被气得没脾气了,悻悻得对初夏说:“我得回去拿几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