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到清晨，夜靖诚扶着昏沉沉的头坐起来，他一动，菲比也动了。两人睡得浑身僵硬，这一动都很不舒服。

“我等一下去上班，你再睡会儿，睡醒了可以到公司找我，也可以在家里玩，别一个人到处乱跑，我会担心的。”夜靖诚低声交代，把她的手指握在掌心，一根根捋直，仔细检查。上面的伤都结了痂，手指甲还没长长，没办法修剪，看着还是很狼藉，他心疼得放在唇边一个个吻过去，然后抱着她温存片刻。

菲比躺在床上，看他走进卫生间洗漱，翻个身，朝着天花板发呆，运转了一整晚的脑子如今处于当机阶段，什么想法都没有。

夜靖诚离开寂静无声的夜宅，刚进公司，廖波就前后脚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夜总，刚才王律师电话打来，说廖女士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书，你看...”

抓着衣襟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等把外套挂好，他才淡漠得嗯了一声，“你让王律师按程序走好了，如果可以，今天之内把所有手续都办妥。”

双眸被低垂眼帘遮挡，看不出他的情绪，廖波本想在心里为他默哀一分钟，转念一想，离了更好，大把的好女人等着他家老大呢，还愁找不到贴心的，廖雪茹那样的，还是早早儿摆脱了事。

“夜总放心，我一定督办王律师把这事办妥了，到时候给你答复。”

把廖波挥退了，夜靖诚走到窗边，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玻璃窗上爬满了纵横的雨珠。看着斑驳的玻璃窗，手指划过那不可触摸的串串雨珠，仿佛菲比脸上落不尽的泪水。

右手压在心脏处，他觉得自己得的不该是肺癌而是心脏病，心脏好疼，刀割般的疼。

夜家人除了夜槿心比较会闹腾，其他人都是一副温婉模样，再加上人口本就不多，夜宅一贯是平静安详的状态，主人喜静，底下的佣人也不会高声交谈，撒扫，擦洗，搬运，修整，全都井然有序的进行。

但是，今天的夜宅比以往任何一天都安静，宅子里的人被勒令不得将夜靖诚生病的事外传，佣人们严守本分，在此基础上，知道主家遭遇了此等痛事，都尽量虚化自己的存在，生怕引起主家悲伤的情绪。

夜槿连和钟岳森虽比往日出门晚了，到底还是去公司了，尤其夜槿连，一看就知道没睡好，两只眼睛布满血丝，钟岳森相对好点，但脸色也很苍白。老太爷不用上班，一早上也没动静，佣人们都不敢随意打搅。郝恩娴和夜槿心也在房里没动静。

夜靖诚上班没多久，菲比就起来了，行走在静悄悄的夜宅，她的心闷得要萎缩了。

悄没声息得走到厨房门口，闽婶一个人坐在里面，低着头正在抹眼泪，一看见她，赶紧红着眼睛站起来，涩涩地喊了一声，“菲比小姐，你起了，喝粥好不好？”

闽婶22岁到夜家，那时夜靖诚刚出生，她是看着他长大的，小时候没少抱他。她一生无子，多少有点把夜靖诚当自家孩子般呵护，疼惜，夜靖诚长到37岁，她也已经快60岁了，本想再多看他两年，等做不动了就告老还乡，没想到....

一想到这儿，闽婶就控制不知泪水滚出眼眶。

菲比看她悲伤，心里面针刺似的，赶紧调转头，看着窗外，等缓过情绪，才跟她点点头，继而问道，“大叔吃过了吗？”

闽婶嘴唇一抖，拉着围裙压住两眼，终于哽咽出声，“吃过了，也喝了点粥...呜呜~~~”

菲比拉住她的手轻轻捏，安慰她。

一碗热粥下去，人还是没暖和过来，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她推开落地窗，走到园子里。雨虽停，天还阴着，黑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上，让人无端压抑。

走到一棵树下，树叶间低落的水珠滴滴答答跌在一旁的石椅上，那日也是这颗树下，夜靖诚一见她走近就把烟掐了，不让她闻到二手烟，说对身体不好，她还笑着说她不反对他抽烟，她怎么能不反对呢，如果她那时严厉得指责他，让他再也不要碰这个东西了，他会不会就不会生病了？

两只手疼的快麻木了，是她紧紧攒着拳头，原本结痂的伤口有裂开的痕迹，淡淡血丝洇了出来。

“你说，大少爷真的不和廖雪茹离婚吗？那个女人真不要脸，跟别的男人私奔，现在被人抛弃了还想回来，要是我我肯定把她一扫帚打出去，太气人了！”

菲比站的位置很微妙，这颗树长得枝干粗壮，枝叶茂盛，还有一排灌木，刚好挡住了她。那两个低声交谈的人没有发现她，她把夜家的几个女佣在脑海里罗列一遍，大约猜出这两个为夜靖诚鸣不平的人一个叫小彤一个叫雪芬，印象中，这两个人性格还蛮活泼的。

那个叫小彤的声音比较脆，继续发表感慨，“要我说呀，咱们大少爷就应该果断离婚，让廖雪茹那个坏女人还是找个渣男，坏女人配渣男，天生一对！”

“我觉得大少爷这婚迟早是要离的。”雪芬年纪稍长，说话还更稳重。

小彤听她话里有话，更加压低声儿，“怎么，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你别瞎猜，我就自己想想。”雪芬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我们云中城有一个寡妇难再嫁的习俗吗？”

雪芬是云中城本地人，不过小彤不是，她自然不知道，颇不以为然的，“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歧视寡妇啊？”

“也不是歧视寡妇吧，死了老婆的鳏夫同样娶不到老婆，这是我们这里的一个旧俗。”

小彤不解，“旧俗？什么来历啊？”

雪芬点点头表示她知道，然后开始讲故事，“据说很久很久以前，云中城还是个小城镇，百姓生活不富裕，都守着一块小小的农田过日子。有一个放牛娃不甘贫穷，离开云中城去了很远的地方，多年后带着一车的金银元宝回故乡。原来这些年他在外面做生意，赚了大钱，年纪大了叶落归根，就带着全部家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