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不说话，就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然后两行清泪划过高耸的颧骨，苍白的有些皲裂的嘴唇哆哆嗦嗦，还一会儿勾起一抹凄惨的笑，“死了真好，死了就能看见我的天使，真好...真好...”

花无月在山上住了下来，木屋里天天传出凄厉得惨叫。

“啊——放过我吧！求你了，给我，给我药啊——”

“我要死了，让我死，让我死！”

“给我，求你了，就一点，一点...”

“给我，给我...”

“给我吧，你要我怎么样都行，给我，给我！”

“我杀了你，杀了你，啊——放过我吧，放过我——”

“我不想活了，让我死，我死吧，啊——”

菲比站在廊下，看着天空阴沉沉的，已经入冬了，没有太阳的日子很是阴冷。沈凛拎着几个厚重的袋子，这是买给菲比的棉衣，他每年都给她买新的，今年也不例外。

木屋里的惨叫断断续续传出来，声音渐渐弱了，是喊得没力气了，菲比听着稍微好受些。

沈凛把袋子递给她，其中一个还是男装，她笑笑，“谢谢你，难得你想得周到。”

“我不是买给他的，是买个你的。”沈凛撇撇嘴，心有不甘得说道。

“我知道，所以谢谢你。”

菲比的态度很诚恳，沈凛就不好发作了。屋里头呜呜咽咽的声音令他心烦，他焦躁得耙了耙钢茬似的头发，问道：“这半年你就只顾着他了，你自己的事不做了？”

黄金试剂没能彻底解掉她身体的毒，只是改变了性状。现在她是不会失去理智去追逐本能的欲望，但就像花无月的毒瘾，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遵循了快/感的诱惑，放弃坚守的理智，任自己堕落了。

每次听着花无月为求一点毒品毫无尊严的祈求，他就免不了想到这一点，他真的很害怕会有那么一天。

花无月现在天天发作，但要药物的介入下，发作时间越来越短，总有一天能熬过去，然后戒断对毒品的依赖，只要他信念坚定，就能永远脱离毒品的掌控。然后菲比不同。

以前，为了度过每月一次的发作，他会把她绑缚在金属台子上，为了不咬到舌头，他会往她口腔里塞上东西，如此也听到不她声嘶力竭的喊声。但他知道，她是痛苦的，不比花无月好多少。现在花无月的叫喊声就好像把她没喊出来的痛苦实质化了，那种被他刻意忽视的痛苦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弄得他抓心挠肝，想让她彻底解毒的愿望更加急迫。

阴沉的天空终于承受不住低气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降下来，很快远山一片模糊。

菲比接着廊檐下冰冷的雨水，轻轻叹气，“我已经放弃了。”

“为什么？你一直做的很好，本来两年的期限现在已经快四年了，你是成功的，只要坚持不懈，总有能解毒的一天，你怎么能放弃呢！”沈凛语速很快，可见他真的很在意。

菲比摇摇头，低低一笑，“沈凛，你真的太高估我了，我做这些已经拼尽全力了，研制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专长，我的专长是化学物质衰变，跟这个生物神经素还是有很大距离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了。”

沈凛一个职高毕业的压根儿听不懂她说的，但他听明白了一点，她在这个领域已经走到极限了，但，“那我们就找这方面的专家，我就不信出钱找不到一个懂行的，那些教授副教授什么的，你以为他们多清高，有钱照样能让他们给你卖命的。”

“你说的对，但我不愿意自己被当成小白鼠，我身上的变化无疑会让一些人感兴趣，甚至产生不光明的想法，你想让这种事发生吗？”

“他们敢！”

这半年来，每个月圆夜后，他去替她松绑，屋子里浓烈的甜香总会让他两股战战，有几次险些对她出手。想到这儿，他瞪大虎目，气息不稳得微喘。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绝不允许！

他浑身紧绷，脖颈出现不自然的红晕，菲比察言观色，猫儿眼冷冷扫过，语气冰冷，“你能动这份心思，别人难道不会？”

一句话压得沈凛连气都喘不匀了，他室友这份心思，但总以为隐藏的深她不知道，却原来早就一目了然了。羞耻感让他的手脚不受控制的轻颤，他嗫嚅双唇想辩解，但在那双诡异的眼睛注视下，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菲比...”花无月微弱的叫唤从里面传出来。

沈凛如蒙大赦，胡乱得说了声“你去看他吧”，然后不顾冬雨冰冷，直挺挺得冲进雨幕里，转角就消失了。

在廊下继续站了好久，等想起里面的人已经缓过劲了，她已经又站了半个小时多了。

里面，花无月歪在地上，她把窗子拉开一条缝，然后把人弄到床上，解开捆缚的绳索，打水给他清洗。

花无月昏昏沉沉，随她摆布，这阵子他时好时坏，知道身边的人是她，也会收敛，能忍耐的时候尽量忍耐，实在忍不住了她就把他捆起来，任他与毒瘾斗争。

半年时间下来，戒断的效果慢慢显现，发作的时间也短了，希望来年的春天他能完全脱离毒品，她如是想。

信一上山来过几次，呆的时间都不长，基本上午来下午就走了。

快过年的时候，他拖着一大箱年货兴高采烈得出现在菲比面前，那时，她刚煮了点粥跟花无月两人分着吃。

菲比把人让进屋，屋里烧着地龙，很是暖和，信一拔掉羽绒服，长长得伸了个拦腰，花无月淡淡得看他一眼，继续喝粥。

“我说，你就给他喝这个能有营养吗？”信一瞥了一眼他俩的早餐，摇摇头表示看不上。

菲比送给他一个白眼，“他现在肠胃还很虚弱，简单易消化的食物对他有好处。”

信一当然不是要为花无月争取什么福利，就纯粹这么一说，然后就换个话题，“看我带的东西，今年过年我跟你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