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帮仍然醒着的苏裴掖了掖被子,粉菱被下盖着两个紧紧拥抱着的人,今日他们都很受伤。侍女走过来要熄灯,背对着烛台的苏裴说道:“点着它吧,不碍事的。”侍女答应了一声又退下了。烛光摇曳中,朱四与苏裴两个人四目而视,周围一切的响动都听得见,不觉苏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朱四拍着她的背,又替她擦拭了眼泪,说道:“睡吧,也许在梦里,我们还会见到她。”
独背残阳上小楼,谁家玉笛韵偏幽。一行白雁摇天暮,几点黄花满地秋。
惊节序,叹沉浮,秾华如梦水东流。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
一夜再无话说,两人都渐渐睡去,又都早早地醒来,静静地躺在对面。几个宫娥把早饭摆了上来,无非是一碗粥和几碟酱菜。起床洗漱后,吃过了早饭,离上朝还有一刻钟。朱四忽然说道:“朕为小妹篦一篦头吧。”苏裴隐约露出了笑意,缓缓做到了镜台前。朱四走到了她身后,一点一点的篦着苏裴那长长的秀发,珍视的看着镜子中两人的画面。
镜子里的苏裴有些憔悴,眼眸却依旧发出温润的光泽,她的眼眸也在注视着镜子中朱四的脸。将篦子放在镜台前,朱四对着苏裴的额头深深的一吻:“朕去上朝了,一会儿就回来,兰儿的事情恐怕会很复杂,你就不要多问了,有什么变化朕会告诉你。”
苏裴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朱四走了出去。如果朱四的第六感没有错,兰儿的死一定会闹出些大动静,这个情况如果发生,朱四想要第一个保护的人自然会是苏裴。这是他心中下意识的反应,虽然他也会担心舒窈和穆清,可那种担心中更多的是责任。况且他认为即使会有不利于她们二人的事情发生,对于两个仅仅是皇妃的女人,危害性也不会太大。
朝会上,朱四对昨日发生的那场不幸只字未提,却仍有好事者将朱四的坏心情抖落出来。例如大事儿精瞿式耜就说道:“圣上,听闻昨日兰贵人溺水而薨,臣深感哀痛,臣敢问可否为兰贵人准备了后事,兰贵人又将安葬于何处?”朱四沉默了一会儿,是啊,无论他肯不肯提,终归要给兰儿办理后事的,瞿式耜虽然多事儿,话说的却很负责任。
朱四说道:“还是按贵人的规格为她举行葬礼,日后她的陵墓则以皇妃的等级来营建。”朱四这么说也是符合礼制的,葬礼是为兰儿办的,就该是贵人的规格。然而陵墓则是兰儿和腹中孩儿的,就算是个公主,也该和皇妃的陵墓规格相等。瞿式耜又问:“既然圣上说是日后再为兰贵人建陵墓,那么当下兰贵人的棺椁该停放在哪里?”朱四这么说其实谁都懂,只不过瞿式耜还想确定一下兰儿棺椁停放的地点。
朱四说道:“当下该简单一些才好,寻一处略微宽敞的普通宅院,再将四面围墙加高一些便好了,让兰贵人母子暂安其中。日后再归冢神烈山,或者天寿山吧,也都要等朕的陵寝营建完毕后再将兰贵人的暂安殿迁冢过去。”
朱四说的很实在,却也有些模糊。说他实在,那是朝中大臣们认为他的话里意思是,他也不想远离祖陵另寻一处地方安葬死后的自己,可是神烈山在南京,天寿山在北京,目前想要在那两个地方建造他朱家的新陵墓都得问问多尔衮同不同意才行,不过八成多尔衮是不会答应的,所以也只有等到日后了。至少他人眼里都是这么看的,如果战事进展顺利,那么就有可能回到万寿山,将十三陵变成十四陵;如果战事进展的还凑合,日后大明又有没什么实力再北图了,只能与清廷划江而治了,那么朱四的陵寝也就只好去神烈山了。
说他的话模糊,是因为大臣们并没有听到朱四亲口说出日后大明的都城到底是在北京,还是在南京,这可是涉及到国本的问题的,需要考虑的因素也非常多,但是国都在哪里,皇陵一般也就必须在那里。朱四既然没有透露口风,大臣们也不需要好高骛远,毕竟那些事情在现在来说都是不可预料的。
当下只有一件事情必须要确定下来,就是兰儿的暂安殿的选址。所以瞿式耜又问了这话,朱四也回答说:“此事交给礼部王侍郎安排就好了嘛,毕竟只是暂安殿,何愁没有去处,又何须伤透脑筋呢?只需在暂安殿修葺完毕后,在那里留下几十名锦衣卫守护着便是了。”
守护皇陵自然也是锦衣卫的一部分职责,这自然也没什么问题。大体安排完了兰儿的丧事,朝会也就结束了。然而朱四却没有走,他还将何文端、王船山留了下来,至于另一位此案的侦办人候性,他压根儿就从没上过朝,这案子呢,又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候性显然也知道这是个不落好的差事,所以也不太上心,自然是挂个名头后,能躲就躲了。
然而何文端和王船山对待此事却极为慎重,毕竟这件事稍有不慎便会牵扯到他们各自的家族,牵扯到他们两个人的妹妹。朱四和二人一起去往后宫,途中的无人处,他终于还是开口说:“朕只有一句话要交代你们,无论这件事情到底真相是如何的,都不要牵扯到皇后和贤妃、淑妃,明白吗?”
两个人都长吐了一口气道:“谢主隆恩。”朱四说:“不必谢朕,在朕的心中,只有这三个女人了,再无外人,而她们也应该绝不会让朕失望的吧。两宫太后是铁定了要让一些人为这起意外负责的。那么彩船上的宫人既然有看护不利的罪过,那就继续背着该有的罪名好了。朕实在不想牵连过甚,就只怕庞天寿那边儿不受朕的控制,所以朕才力主让你们几位另行侦办,以期能最后落实了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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