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崔五更提到藿香的时候，我还不以为意。这东西虽然大梁地界是主产地，可唐地和蜀中均有产出，而且据我说知这东西如野草闲花般恣意生长，江浙黄淮一带有的地方甚至真的可以称得上漫山遍野，军中自古以来的行军散中倒是常用，可也不至于这么大幅度的交易从而引起的价格波动吧。可想到崔老爷子的精明和崔家生意人的本质，我便有所释然，毕竟马上就临近夏日，将士们日常冲饮毕竟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我也便顺水推舟地定下了采购的计划。和上次一样，还是约定先定后付，价格虽没高出天际，却也着实可观。崔五更很开心，我心里说反正一定要用，也顺便还了崔家的一个人情，皆大欢喜如此甚好。

崔五更毕竟还是商人，变着法地要送我些什么东西。我推辞得严厉了，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显得有些不好收场，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就开始冲着彩丝喊小嫂子，说以后梨花坞的一切吃穿用度算在崔五更的名下。

我怕彩丝应承刚想说什么，但又不好开口直接阻拦，可谁知道彩丝瞬间做出了反应，她不急不躁地拜了一拜：“谢五爷美意，彩丝是个奴婢，伺候侯爷是本分，不敢称什么嫂子，您和侯爷亲近那就随侯爷叫声妹妹彩丝便就感激不尽了，至于吃穿用度什么的侯爷自然是照顾得无微不至，您千万不能越俎代庖，再说了，有不会说的也有不会听的，这样传扬出去更是对您和侯爷都不方便。”

崔五更苦笑摇头。

而我却在心里竖起拇指：罢了，言谈话语滴水不漏，而且撒谎也是一点不露声色，我这些时间忙碌得异常，她这一说我才想起彩丝的日常开销其实都是三娘担着。没有时间细想这些问题，反正三娘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情真的没有必要太过明细，记下人情便好。

想到这里，我给了正在苦恼之中的崔五更一个台阶：“崔少爷，那天老太爷和我在庆善楼也算结下了忘年之交，他老人家就比咱们潇洒得多，也实在得多。”

崔五更一愣，看样子他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轻轻一笑：“老爷子当日说，崔家和陶某君子之交，不谈利益只谈情分，有些多的少的了只算人情，哪一日崔老爷子想要送我个人情了，那这个人情绝对是我需要却又开不了口的，你看看我俩这出，和老爷子的眼界比起来，无趣得很嘛。”

崔五更也是一笑，便就着话把面子顺了下来：“五更哪里有能力还您的人情，可这老太爷说的，肯定有老太爷的道理，我肯定不能说我的老爹如何如何，不过您可千万记着了，崔五更有这个心，崔家都有这个心，到时候还不上，可别骂小弟呀，您找我们家老头子去啊。”

两个人说笑着就把这些事情安排好了。

刚刚细谈事情的时候，彩丝去厨房熬了一锅淮山芡实粥，非要让我们喝完再走。

崔五更不知真假地连连称好，药食这块他是行家，我也觉得彩丝做的颇为得体——崔五更这个马屁拍得也是满分。

喝完一碗，崔五更便说什么要走，我知道他龌龊的想法，也不愿多多理他，挥挥手说：“你这大生意人这么个小地方留不住您，快忙吧。”

这样一来我就更不好撂下碗直接走，也不知道说什么，剩下的两个人就这么干愣着。

最后还是彩丝打破了沉默：“侯爷，彩丝不敢撵您，可怕您为难，您要是想走，就回去吧，家里还有那么一大摊子事。”

我苦笑着起身，心说这真是听者有意，是啊，我这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