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

老界岭。

群山叠翠。

林海苍茫。

我和我的几百名兄弟们衣衫褴褛地走进了大山。没有人知道我们是雁翎关的残兵，从零星几个采药人眼神里判断，他们似乎是看到了丐帮总舵的搬迁。

我疲惫地停下脚步，看看身边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就这吧，不走了。”

肩上裂了几次的伤口终于不愿意和我妥协了。可能它认为我既然不好好爱惜它，它就一定要给我点颜色看看。裂开的地方不像前几次一样结痂生肉，而是慢慢地开始溃烂，流脓。每次清理伤口的时候我都想起雁翎关里那挂在树梢上、屋顶上腐败的动物尸体，甚至有几天晚上做梦我都梦见自己被挂在了将府门前的大树上，一边腐烂着一边流着黄水……

傅家老店掌柜的在烧掉老店之前，已经帮我想好了几条备选的道路。

大梁城肯定是回不去了——我不怪皇上，一点都不怪。雁翎关丢了也就丢了，上万将士死了也就死了。这相比于大梁城的平安康健几乎是不值一提的。换作是我，我也不能为了这几百名士兵的存身之所搭上大梁国运。

而雁翎关所在的千崤诸山虽然也便于隐藏行踪。一来雁翎关失守，梁王派兵守住渑池山口，实际上就等于放弃了这片群山的实际控制权。身处敌国境内又是几百人的目标，一旦行踪暴露的结果几乎是全军覆没。

最后的结果就是：

放弃东归，转而南下，去伏牛山。

这是我们大家讨论的结果，也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出路。

不以卵击石，不连累家人，不投敌叛国。是生是死，我们自己来选。

说好的南下，实际的效果却是“南上”，路越走越陡，山越来越高，我们一路上风餐露宿地低头前行。

我说的这句“就这吧”，不是因为说站的这个地方景色峻美，而是因为实在走不动了。

傅老板走到我身边低声地说：“少帅，您确定不去丹霞寺了？”

我说：“以后再说吧，从雁翎关带来的辎重里也有军营帐篷，这老界岭虽然北坡险峻，南向的山林里平缓之地也是不少，比如脚下这块就很不错，住下吧，离着刚刚那条山溪也不很远。你的意见呢？”

傅老板一拱手：“依您吩咐，先住下再说。”

傅老板大号叫傅昆，和潇湘楼孙训一样，我习惯上称呼他们叫掌柜的。从一年前来雁翎关的路上住进傅家老店，我就对这个人充满了兴趣。不过，有一个人对他的兴趣要远远超过我，那就是牛获。

这一年多来，牛获一直往来于大梁和雁翎关之间，不论哪次走动，傅家老店是必去之处，有些时候他甚至连雁翎关都不进，在傅家老店就几乎能掌握整个边关的动向和情报。重要的是，这些情报准确性出奇得高，这充分证明了傅昆的眼光和能力。

同样应该得到夸赞的是牛获的眼力和控制力。虽然林济道临走前很清楚地表示傅家老店是他的情报线，也很清楚地表示要作为人情送给我。但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城府的人，都不会贸然接受这样一个礼物——情报网络上，背叛的成本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