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电灯泡照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木桌周围聚着十来个人;为首的是个人高马大的西北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啪啪滴着着酒水,汉子砰一声放下大瓷碗,满脸焦急询问:“军师!过一会拉瓦尔大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们先驱会的军火都藏在这云长区!这么大一笔物资,大军扫荡肯定会发现的!这可是我们十来年的苦心经营,没有这笔军火怎么和拉瓦尔对着干!军师,你既然号称智谋超群的小诸葛,就别光喝酒,也赶紧给弟兄们拿个主意!”西北大汉急得火烧眉毛,一声声催着身旁的军师。
其他十多个人也慌了,眼睛盯着军师不放。
军师急得抓耳挠腮,一柄鸡毛扇子呼啦啦扇,汗水如雨淌进酒水里:“我能有什么办法!十年攒下的军火都藏在这,即便是雇一百个脚夫运送也要挑上三天!谁知道那该死的拉瓦尔军怎么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打过来!”
“既然躲不过,那老子就直接和他硬干!叫他尝尝咱们先驱会的厉害!”西北大汉愤然而起,掏出盒子枪就要冲出去,却又被军师拦住:“不要冲动!军火是足够,但据可靠消息说:这次拉瓦尔帝国为了扫荡光明社特意调了一万步兵外加一个装甲部队,咱这里只有十个人,他整整一个师杀过来你要怎么打!那可是整整一个师啊!”
“那光明社在哪?我们和他联合,一起对抗拉瓦尔怎么样?”一人提议。
“可是光明社压根不在咱们云长区!”军师摇头否定。
西北大汉暴怒:“不在云长区他拉瓦尔大军杀过来干什么!说杀过来就杀过来,一炮干光我十年积蓄,拉瓦尔这群狗娘的难道在逗我玩呢!”站在窖口边的大妈小心翼翼走下来,把新酒水放在桌子上;西北大汉满心怒气没处撒,一把手掀翻酒碗:“闹啥子勒!打又打不得,跑又跑不得,要老子怎样!当这个先驱会的会长当得窝囊死老子了!”
酒碗撞到一捆刺刀上哗一声碎裂成好几块;大妈吓得踮着一双裹脚急忙走出窖口,重新铺了一层草帘子,把这个军火库伪装好。
远处忽然闪过一道红色火光,接着便有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
一排又一排的大卡车停在地界线前,一批批身着灰色军服、腰间荷枪实弹、头戴圆顶钢盔的大兵从卡车上跳下来,一万号人马的陆军整整齐齐站在安西尔少将面前。
看着自己的精锐部队,安西尔脸上忍不住泛起得意,气势不减分毫:“你们这些年轻的拉瓦尔小伙子们,刚刚高中毕业就迫不及待地奔赴战场,一直向往着有一天能实现大将军的梦想,一直怀着那颗为帝国建功立业火热的心;而如今,机会终于到了你们眼前!我身后的云长区已经被祸乱分子所控制,华夏的恶势力已经渗透到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从这一刻开始,你们就是世界警察!你们要替世界行使正义!伏诛一切邪恶!拉瓦尔帝国永垂不朽!毕沙罗皇下永垂不朽!”
“拉瓦尔帝国永垂不朽!毕沙罗皇下永垂不朽!拉瓦尔帝国永垂不朽!毕沙罗皇下永垂不朽!……”一万号拉瓦尔人将口号齐喊数遍,雄浑的声音在整个云长区震荡,响彻四方,甚至连几公里之外的潜藏在向阳林里向小晚都听得清清楚楚。
“帝国派了这么多军队,到底要干什么?”夜色模糊,向小晚起望远镜眺望。
沐芽闭了眼,双手结通天印,四阶灵力如水波一样向外渗透,仿佛雾气一样消散在空气中;待再度睁开双眼时,瞳孔已经化为两颗绿油油的宝珠,身体周围浮现一对两米大的半球灵体,仿佛如两个巨大的雷达接收器绕着沐芽嗖嗖来回旋转。
沐芽双手又结了一个共享印:“看。”
向小晚闭上眼,忽然视野变得极为开阔,十公里之内,凡是被光照耀的地方,无论是远近、大小、里外,都在残光眼下一览无余,听力竟然也跟着扩大千百倍:飞虫翅膀抖动声、小溪水波流动声、树叶婆娑摩擦声、甚至连烟灰掉在水泥地上蔫萎声、全部听得一清二楚,世界如同透明般****裸地呈现在向小晚眼前!
没等向小晚疑问,弦伯解释:“这就是我们光明社不可或缺的两种能力『残光眼』和『传声术』:施术者用灵力接受细微的散射光和回音,通过人脑强大的逆演算能力进行影音解析还原,于是形成了的‘无所不见之眼’和‘无所不听之耳’,站在施术者三米内的任何人都可以与施术者共享图像和声音。如果只论单打独斗,这两种能力或许毫无用途;然而对于战争来说,能事前窥探敌方信息无异于战争已经赢了一大半!”
一片半透明的世界中,向小晚的视野跟着一队大兵:十几个大兵包围一座破旧的民宅,两个大兵留在院外看守,剩下的十来人扛着机关枪装破外门冲了进去——向小晚急忙将视野调进室内: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婆婆正佝偻着腰,戴着眼镜翻来翻去急切问道:“老伴,退休金让你放在哪了?”一个老头子从床底下钻出来,背着一个打着破补丁的包裹:“都在我的包裹里面了,听说这里要开战,赶紧收拾好东西去避一避!”老头子口齿不清,一手急急忙忙拄着拐杖,一手挽着老婆婆的手,颤颤巍巍打开大门,迎面而来却是十来只冰冷的枪口:子弹毫不犹豫如火舌般喷涌而出,子弹夹带着鲜血噼里哗啦在地板刻下一串漆黑弹孔:两具死尸无力倒地,脸上的表情仍是死不瞑目。
“爷爷,奶奶?”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抱着一只毛绒玩具从屋里跑了出来,呆呆看着地上两具冰冷的死尸,退后两步,愣愣依靠在墙边,眼巴巴盯着眼前的大兵。
大兵看了看小女孩,换了弹梭,又是一阵火舌喷涌、鲜血飞洒!
小女孩倒地,死在墙边。
队长痛快打了一个手势:“任务完成!下一家!”
向小晚震惊,连忙把视野转移: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然而和刚才几乎完全同样的一幕在一遍又一遍上演!向小晚睁开眼,脸色青黑质问弦伯:“难道七八十岁的老人和五六岁的孩子也是你们光明社成员?”
“当然不是。”弦伯否认:“眼下算上你,我们光明社也只有五个人。”
向小晚大吃一惊:“五个人?我还以为你有多少人马!我要是不算,你就只剩下四个人!你一个只有四个人的社团还跟我谈什么征战天下?你不是无聊,你就是个疯子!”
“你不信任我?”弦伯冷冷反问。
“我拿什么信任你?大老远跑来,除了在这隔岸观火还能做什么?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向小晚抓住弦伯,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除换心术。
远处的炮火声隆隆作响。
弦伯反手推开向小晚:“可笑!你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是可以靠蛮力解决么?好好看清楚,你能做的事已经有人在做了!”
向小晚疑心,又闭上眼,视野调到地界线边:
“你是在说,他就是先驱会的成员吗?”安西尔少将正得意洋洋撸着倒八字胡子,花生仁一样的眼睛里写满讽刺。
一个大妈带着手铐、满脸惶恐不安跪在安西尔少将面前赶紧回答:“是!他不但是先驱会的头,而且还常年在我家地窖里藏枪支弹药!大将军,我吴妈虽然是华夏人,但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公民,和他这种祸乱分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啊!看到你们来了,我就赶紧举报他!第一时间举报他!狠狠地举报他!他这种祸乱分子,死上千百次都死有余辜!大将军,我吴妈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吴妈可是对帝国衷心不二的优秀公民!”
“呸!你这老婆娘,当初要不是老子从天辰区把你救出来,你现在早就被尸鬼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西北大汉咆哮着大吼,“本以为你多少会念记这份恩情,想不到你这个白眼狼还反咬我一口!你以为老子是在为谁打天下?是华夏人!是我们自己!是骨头里流着龙的血液的黄种人!是同胞!”大汉手腕上的铁链挣得哗啦作响,脚上的弹孔也在不停流血。
吴妈孱弱的身板差点被大汉吓倒,但那张褶皱的脸上却写满了一成不变的诅咒:“谁和你是一种人!我是拉瓦尔帝国遵纪守法的公民,你是个十恶不赦的祸乱分子!谁和你是一种人!你这条疯狗,满嘴的胡言乱语,大将军快枪毙了他!”
“你这老婆娘!拉瓦尔军这次抹杀的对象既不是光明社,也不是我们先驱会,而是整个云长区,是云长区里住着的你们!难道你还没看明白事实么!”西北大汉急切呐喊。
“大将军快枪毙了他。”吴妈如同中了邪的木偶一样麻木,完全听不懂西北大汉的话,只顾一个劲儿地重复着恶毒的诅咒。
“你是华夏人,你的皮肤是不可改变的黄色,你骨子里流着华夏的血,既然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你难道还不肯为华夏战斗么!”西北大汉迫切地呐喊。
“大将军快枪毙了他。”吴妈如同中了邪的木偶一样麻木,完全听不懂西北大汉的话,只顾一个劲儿地重复着恶毒的诅咒。
呐喊无用,西北大汉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你再听不懂我说的汉语,现在你自己脑门后摆着的那一杆子枪马上就要崩了你,你难道还不回头看一眼?”
西北大汉不再说话——
此时此刻,安西尔已拔出腰间的盒子枪,顶在吴妈的后脑勺上!
吴妈怔了怔,觉察到自己后脑门上的那杆枪,犹豫半分,想了想,在人生最后一刻依然对自己侥幸存活心存希望,眼神怨恨盯着西北大汉:“大将军,快毙了他——”
“砰”一声枪响,吴妈倒地。
安西尔开完了这一枪,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哈哈哈,这个吴大妈听不懂中国话!她竟然……竟然在死的最后一刻还天真地认为:毙了你我就会放她活路!毙了你,我还有必要她活路吗?”
安西尔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岔了气,连盒子枪都忍不住掉在地上:“拉瓦尔人的枪就算掉在地上,华夏人也打不过拉瓦尔人,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和你们打架压根就不需要枪!你替吴妈出生入死,吴妈不但卖了你,在死的最后一刻还坚持叫我毙了你——我真是服了,你们华夏人怎么这么有幽默感?”
“三人行必有一只逗比!有什么好笑的!等你见得多了,就慢慢习惯了。”西北大汉无奈倒在地上,按响了腰间的倒时器;
一个拉瓦尔大兵撕开西北大汉的外衣——满满绑着的都是定时炸弹!
“卧倒!!”
轰然爆炸,火光与流弹肆意弹射,西北大汉的身躯在火光中分崩离析,胸口别着的一枚钢片被炸飞、穿过民房、穿过街道、穿过树林、朝着向小晚面门直袭而来!向小晚在惊恐中睁眼,布满三阶灵力的手牢牢接住迎面袭来的钢片——那是一枚胸章:表面被火焰炙烤得滚烫,正面印着“先驱会”三个大红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