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手中的晶石以及赵焱几人，辰闲轻叹一声，上前一步，道：“老人家，多谢您出手相救。”

此时的老人，锋锐之气尽敛，又变回了那个衰弱的老人，气息也似乎更加紊乱了。

老人淡淡的笑道：“呵，不必谢我。是我要谢谢你们，帮我们那些死去的同族报了仇。”

“说起来，”老人的脸色突然不自然起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吞吞吐吐的说道，“没有告知你们我的打算，让你们贸然前来，是我的不对。在这里，我要跟你们道个歉。”

“老爷爷没关系的，反正我们也是来找他的，这一战是无法避免的。”看到正要弯腰鞠躬的老人，赵焱赶忙说道，就要上前去搀扶这名颤巍巍的老人。

一股柔力飘散而出，托住了老人弯下去的腰，楚天云道：“是啊，老人家，多亏您出手，才能将他制服……咦？”

看到有些诧异的楚天云，老人笑了起来：“年轻人，不用试探了。我早已是个半废的人了。方才不过是用点穴之法迫使其体内数种不同的妖力相互冲击，将他反噬罢了……”

“原来如此……”楚天云听后点点头，辰闲却对老人道：“老人家，您知道这颗晶石是什么吗？看起来似乎并非内丹之类……”

“内丹？呵，怎么可能呢。”老人脸上露出一丝忌讳与愤怒，“这是那人的随身之物。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是知道似乎可以吸纳吞噬妖类的力量……”

“或许是他的法宝？用来吸纳吞噬妖力，供自己修炼。”赵焱盯着辰闲手中的晶石，推测道。

“或许吧……”楚天云喃喃一声，转头对老人说道，“既然吸纳了妖力，那便把它还给您吧，说不定可以助您恢复实力。”

闻听此话，老人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接着使劲摆了摆手：“不用了。这东西给我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即便能恢复，也定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我的时间不多了；而且……如果恢复了，依旧会被这古塔炼化。所以，你们将它带走吧。”

“若是恢复实力，您可以在第一时间冲破封印逃出去啊。”周雷蹭了下鼻子，说道。

“逃出去？呵呵，你想的倒简单。”老人苦笑道，“这里的封印特性是‘你越强则封印越强’，二者是有关联的。即便现在封印减弱了，但这种关联依旧存在。”

楚天云听后点点头，从辰闲手中接过晶石收好，却听老人继续道：“此间事了，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作为报答，我送你们出去吧。”

赵焱一行人听后一愣，楚天云上前拱手道：“多谢好意，我们自己……”而景虹却拍着手，一脸期待的打断楚天云：“好啊！好啊！”

老人轻轻笑了一下，道：“呵呵，你觉得你们能够靠自己出去？别忘了，这里可是被封印着呢。”

“可是……”楚天云眉头一皱，还想说些什么。

老人却打断了他的话：“虽然这里的封印针对妖族，但就算是你们人类，在塔中也会受到些许限制，只不过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顿了一下，老人继续道：“若非封印被那道人搞松动了，我也是无能为力的……但现在即便我能做到，代价也是十分巨大的。”

“这……”楚天云正在犹豫，却听辰闲道：“好吧，那我们就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有劳您了。”

在众人谈话间，一阵窸窣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谁！”楚天云大喝一声，猛的转头，望向黑暗处。连番大战，已经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声音停了半刻，随即再次响起，几个灰色的影子闪了一下，出现在众人眼前。

当看清影子的真容，所有年轻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景虹却是尖叫一声，大声道：“好可爱啊！”

在众人眼前的，是九只幼年的妖兽。形如小熊，背生双翼，银灰色的毛发雪亮亮的，看上去肉肉的、圆圆的；如水纹一般的双翼长在这肉嘟嘟的身体，如同玩偶一般，十分可爱。

也难怪景虹会叫，这些小熊实在太可爱了，恐怕是个女孩子看到，都会被萌的一塌糊涂。

“哇哦！是蛮可爱的。”周雷也是赞叹道。而此时景虹已经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抱起一只就往脸上蹭。

此时的景虹一脸的兴奋，但在所有小熊眼中，她就跟小恶魔一般可怕。被景虹抱起的小熊不满的叫了一声，声音啾啾，如同鸟鸣一般悦耳。

“这是？”楚天云看到小熊，也是一阵失神，半晌之后，问道。

“呵呵，这是幼年期的‘梦熊’，是妖的一种，专食人的噩梦，并没有什么攻击力。”老人笑着介绍道。

“吃人的梦？好厉害！”赵焱与周雷同时惊叹，景虹更是将梦熊使劲往脸上蹭了蹭，惹得小熊一阵不满的鸣叫。

几只梦熊中看似年长的一只，似乎听到了老人与众人的谈话，又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低低鸣叫一声，有些不舍得待在老人身旁，不停地蹭着老人的双腿，眼中更是流出了泪水。

看到几只梦熊的表现，楚天云突然感觉有些不妥，出声道：“您送我们……代价究竟有多大？”

老人舔舔嘴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像是在自语一般：“亘古匆匆，繁华一瞬，又何必在意这些呢？”

“您不会打算……”像是明白了什么，楚天云眉头一皱，出声道，“非要如此么？”

“师兄？怎么了？”辰闲出声问道，赵焱等人也是一脸的疑惑。

没有回答辰闲的疑惑，老人却笑了，看着楚天云，道：“呵，你应该也发现了，这里自成一个世界，若非如此，又怎么冲破封印出去呢？”

“这……可是……”

楚天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人打断：“人活得久了，自然会想明白一些事，放下一些事，忘记一些事。”

咳嗽了一下，老人继续道：“在这里关的久了，我想了很多很多，从最开始的仇恨变为平常心，我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妖族的长老了。”

“您……”

老人摇了摇头：“因为封印与锁困的力量并未完全散去，而且我也想借此机会，将这些幸存下来的孩子送回妖界。”

“不用担心，”见到赵焱一行人脸上的惊愕与诧异，老人笑了起来，“法阵最后的目的地是人界，至于这些孩子，我会给他们一颗指路石，在离妖界最近的通道处，他们会自行进入，不会随你们落向人间界。”

说罢，老人将一颗银白的卵石递给了年纪稍长的那只梦熊，而后便开始慢慢跳动起来。随着老人的跳动，空气也以一种特定的规则律动着，而老人的身体却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看着正在施法的老人，赵焱一行人心中莫名的充满了一种酸涩的味道，而待在众人身旁的梦熊也开始低低鸣叫起来。被景虹抱住的那只梦熊，更是挣扎着想要冲向老人。

老人跳动间，双臂也慢慢以特定的顺序舞动起来。佝偻颤抖的身体，此时竟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

伴随着老人舞动的双臂，一股奇异的波动如水波般扩散而出。紧接着，一圈圈蒙蒙白光更是以老人为中心如涟漪般飘散而出。

“我所积聚的灵力马上就要耗尽了，之后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好好走下去了。要记住，人界并非所有的人都跟那名道士一般可恶。”老人对着呜咽的梦熊们轻声说道。

老人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望着赵焱一行人，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年轻人，真的要谢谢你们，我拼命保留下来的灵力，等待的便是这一刻。还好这个时刻来的并不太晚，这丝灵力并未完全散去。谢谢！”

说罢，老人长啸一声，在梦熊的呜咽声中与赵焱一行人的注视下，老人慢慢幻化出庞大的本体，一只数丈高的银毛灰背山羊。

“咩——”老人幻化出的山羊长啸一声，透发出无尽的沧桑与悲意。而后，那巨大的银色山羊也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嗖！”一只梦熊猛地飞起，直冲向那虚淡的山羊影迹。

有了带头的，剩下的梦熊也飞腾起来，被景虹抱住的那只梦熊也是挣脱景虹的怀抱，与其他梦熊一同冲向老人。

在赵焱一行人发愣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所有梦熊飞到距离老人两米远的时候，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不能再前进一步。明显是老人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在自身周围布下了什么禁制。

“唉……”悠长的叹息回荡在塔中，一种英雄末路的酸涩回荡在每个人心中。

“回去吧……”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用柔力将扑上前的梦熊们送回了赵焱一行人身旁。但这却使老人本就虚幻的影迹显得更加虚淡了，仿佛会随时散去一般。

“咩——”在梦熊的呜咽声中，银色的山羊再次长啸一声，随后猛地抬起前蹄，狠狠地跺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老人那虚幻的影子彻底消散了，只留下了一声如释重负般轻淡而悠长的笑声，以及，一道闪耀着银白色光华的通道之门。

无尽的悲意弥漫心间，所有人不自觉的朝着那道通道之门，或者说，是朝着为众人打开门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收起悲伤，众人带上梦熊，一起踏进了那道闪耀着光芒的大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