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敌军缓缓围了上来,越羽将心一横,立在原处,朝逼到近前的敌兵大声喝道:“有活得不耐烦的,尽管再往前迈上半步,我保证将你顺利送上黄泉之路!”说着将手中的木棒高高抡起,只待放手厮杀一番。
此前越羽奋力突入包围圈时,那些敌兵已然见识过他的勇猛,此时见得越羽目光如电,杀气逼人,直如泰山一般峙立于眼前,虽然一动不动,却是气势凛凛,不怒自威,无不心虚胆怯起来,纷纷止住了脚步。
队伍中偶然有被背后之人推挤着往前趔趄了一两步的,与越羽目光对接之下,更是大惊失色,连忙回身后退。
对方那位将领见状大怒,在包围圈外高声呵斥:“如此胆怯,成何体统?对方不过区区二十余人,且又多是行将就木的老鬼,有何可怕?众军听我号令,即刻围攻上去,将越波之外的鱼族人尽数击毙!立功者赏,违令者斩!”
正在此时,听得远处有人喊道:“鱼族人尽多,只怕你们杀不完!”紧接着便见呐喊声中,一群人从村口外涌了过来。
江风闻声大喜:“是左山他们出海回来了!”
石玄等人见状,也纷纷松了一口气。
原来越波出任首领之后,便将鱼族人分作五部,令各部轮流随首领及诸位长老等人远赴外洋,进行贸易。
数月之前,轮到第五部出海,于是越羽便命左山戴罪立功,率着第五部族人去南洋傲代国进行贸易。此行旅途顺利,获利颇多,众人皆大欢喜。不料满载归来之际,却在村口遇上了敌军围攻鱼族之事。
由于第五部鱼族人,数量不下五百,故此石玄、江风见得左山领着第五部族人呐喊杀奔而来,无不精神大振,都认为这是危难之际,天降援军。
但越波的脸色却越发凝重且饱含忧虑,丝毫没有轻松之态。
他环顾之间,见身边二十余人中独独只有越羽眉头深锁,若有所思,心中一奇,向他问道:“越羽,如今左山率部赶到,众人欢喜振奋,为何你却显得忧思重重?”
越羽朝众人望了一望,答道:“左山所率第五部,虽然人数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妇孺老弱,其中成年男丁不过两百,且连日来旅途劳顿,早已疲惫不堪,又如何与对方近千名有备而来的兵勇对抗?”
越波听了,眼睛一亮,似乎颇为赞同越羽的看法。
越羽暗自惊疑道:“老头子平日里每见我开口,总是一把将话题打断。今日却一反常态,真是奇怪。”想罢,见越波正用征询的目光望着自己,便继续开口道:“倘若对方变换阵形,将左山他们也包围起来,那我们真的就将面临全族覆灭的危险。”
越波连连点头之际,心中叹道:“真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为了挑选一个合适的首领继承人,我平日里对石奇、左山等鱼族子弟的言行举止关注有加,却偏偏对自己的儿子视而不见。不成想他却真如左海所言,是个可造的人才!”
见越羽依然面带思虑之色,越波便在他肩上轻轻一拍,淡然道:“羽儿,发愁也没有用,现在想让左山等人撤退已然来不及了。这就是天意。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这是天要亡我鱼族,此前的血月亮已经是征兆。既然天命如此,等下我们从容赴死也就是了!”
越羽摇头道:“老头子,我觉得还是想方设法活着比较好玩。‘人算不如天算’,这是不错,但我觉得后面还应该有一句——‘认命不如拼命’!”
越波喃喃道:“人算不如天算,认命不如拼命?”
越羽点头道:“正是。拼命拼命,拼了才有命。”
越波微微摇头:“拼命是要拼命,可就算我们奋力厮杀,也终究难敌对方,毕竟我方只有两百疲惫不堪的男丁,人家却是近千名有备而来的精兵!”说罢仰天长叹:“老天!无缘无故,你为何定要将我鱼族人尽数覆灭?”
越羽道:“老头子,我说的‘拼命’,不一定是以血肉之躯相搏,我觉得还可以用其他办法——也就是你平时比较反感的小聪明或诡计,来逃生保命。”
事至于此,越波也无可奈何,叹息道:“羽儿,你的诡计,或者说是办法,或许也可一试。”
顿了一顿,越波拍着儿子的肩膀说:“无论如何,你今天的表现,都证明你是一个有见地的孩子。”
越羽摇了摇头:“这也算不上什么见识,只是我平日里胡乱鼓捣的一些念头和做法。记得幼年之时,我见你总是忙于指教其他子弟,而族中同辈们又大多不愿和我一起玩耍,起初我心中十分委屈。后来我便渐渐想通,与其因为他人的缘故闷闷不乐,不如自寻出路,自找乐子!这就是认命不如拼命。”
越波听了,歉意顿生,黯然道:“你年幼之时,我的确待你不够好,唉!”
越羽呵呵一笑:“老头子,这没什么。我早已不怪你了。再说,正因为这样,我反而过的自由自在,一直逍遥快活到现在!”
两人正说话间,见得对方主将一挥令旗,那些敌兵便松开了包围,纷纷向后退去。
待得左山率着第五部人马不费吹灰之力,长驱直入,与越波等人会合,那位主将又将令旗挥起,近千名敌兵随即又收拢过来,将左山所率的第五部人马连同越波等人,一并包围起来。
越波见状,已知情况已经陷入大不妙的境地。
倘若对方指挥不当,鱼族力量虽弱,却也还有转败为胜的机会,可对方主将显然是个善于用兵之人,只看他将包围圈一开一闭,便知此人谙熟兵法,精于谋略。
如此一来,鱼族只怕劫数难逃了。
左海既然位居鱼族领军长老,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左山刚率人赶到近前,他便掏出令牌,指挥在场的鱼族男丁列出环形阵法,将族中妇孺老弱围护在内侧,待得对方重新包围上来时,那两百余名鱼族男丁也已严阵以待。
原以为一场残酷的厮杀即将展开,鱼族上下纷纷攥紧棍棒刀枪,只待敌人一发动进攻,便与之准备拼死一搏。
谁知左等右等,敌方却总是立在原处,围而不攻。
越波等人见状,颇觉惊异:既然对方稳操胜券,为何不立即发动进攻,来个速战速决,却反而按兵不动?
鱼族一方弱势明显,自然不敢主动上前挑战,毕竟如此一来,那环形阵法就将现出破绽。
再说,敌军随时都可能突然发动进攻,因此,虽然双方尚在僵持之中并未交锋,鱼族人不但不敢稍稍松懈心神,反而显得越发警觉,包围圈外但有响动,则必定引发鱼族上下的注意。
鱼族的外围队伍也始终保持阵形,以防敌军趁机插入防护圈中屠杀同胞。
然而,毕竟大多数鱼族人都刚从海上归来,身心已然颇为困乏,加上包围圈中又没有半点粮食、水源,因此僵持了一个时辰之后,鱼族部众便纷纷觉得饥渴交迫,疲惫异常。
熬到第二天东方渐白之际,忽然听得包围圈外敌军主将正高声命令兵士起卧、洗漱、进食,众人听了都大为吃惊。
左海朝越波恨恨说道:“这敌军的统帅,看来是个诡计多端、狠毒刁钻的狗贼!青龙部方长金鳞及其诸位兄弟之中,似乎没有具备这种手段的人物,此事真是费解!”
越波道:“江中后浪推前浪。我听此人声音,年纪似乎不过三十岁,或许此人是金鳞的子侄一辈……”
话未说完,却听得站在身旁的左山已自忍耐不住,放声怒骂道:“想不到这狗贼如此卑鄙狡猾,夜里故意令我们保持警醒,他却使其大部人马在包围圈外酣然大睡,养精蓄锐,只待熬得我们憔悴无力时,再将我们轻松歼灭。这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听得他的指斥,另有几位鱼族汉子也跟着愤愤然咒骂起来。
越波扬一扬手:“事已至此,急有何用,反而正中敌人下怀。”
左山犹自怒气未消:“平日里我族与青龙部往来交易最为欢洽,没成想他们竟如此凶残善变,狡诈多端。本族一直以诚待之,他却暗地偷袭,兵戈相向,杀我族人,这岂能不令人气愤?”
越波在左山背上轻轻一抚:“左老弟,你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太躁。等下与他们大战一场就是了,须知领军之人一旦发怒,判断战况便会失误!”
此时见得对方几百名经过一夜修整的敌兵将包围圈内侧的那群人替换下去,继续精神抖擞地与鱼族人僵持,越波心道:“与其如此对峙下去白耗气力,不如乘着众人还有些体力,叫他们多杀几个敌人!”
想到此处,将心一横,便要令族人以死相搏,拼一个鱼死网破。
偏在此时,天空却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片时之间,雨势就陡然变得又急又大。
越波仰天怅望,心中叹道:“这老天倒也糊涂,今日既要亡我鱼族,却为何又降了这大雨下来,直如伤心流泪一般?”
环顾之间,见得身边族人个个同仇敌忾、视死如归,越波一咬牙,将宝剑从鞘中缓缓抽出。
正要挥剑下令,却见得越羽突然将他的宝剑按住,一边又朝江风低声问道:“江司医,你这随身携带的药匣子里可还带有‘不皲散’?”
原来江风有个习惯,无论人到何处,总是药匣子不离身,颇有些“匣在人在,匣亡人亡”的意味。
此时听得越羽无缘无故,突然问及“不皲散”,一怔之下,随即点头道:“此是本族秘药,属下自然随身携带。”
越波一听大喜,也不管江风长老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个毛头小子自称“属下”,只低声朝他急急说道:“赶紧取‘不皲散’出来,多取些,快,快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