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撇了一眼牛奋斗,幽幽地说:“后生,俺道爷可不白占你的便宜,吃人嘴短,本来厄的卦金是很高的,看尼这地懂事,也不收费咧,免费给你起一卦!”
牛奋斗听着老人的口音满嘴酸溜溜的醋味感觉挺新奇,不像是本地人,应该是西北那面的。
闲来无事,就开玩笑说:“道爷,是我不是厄,您这发音可不对,出来跑江湖,得学会普通话啊!”
“厄就是厄,厄老子就是这地教厄的,外尼在后生,真是不会来事,算不算,不算拉倒!”老头急了。
“算什么,算命吗?哎我说道爷,但凡摆摊算卦,不是用五帝钱,就是签筒,高级点的还整个龟壳,您这扔一把草算怎么回事?”
“外尼就不懂咧哇,老祖宗最早用啥卜卦的?”
“耄草啊!”
“外不就结咧”老头不耐烦地说。
“嗨,道爷您这可蒙不了我,耄草我可见过,不是您这样的,您这是从草坪里揪来的吧?而且耄草起卦,共五十根,取一不用,随意分与左右手,以四为一数,余着夹与小指间,此为一扐。三扐之后,合数之后除以四,得数为六七八九,其中六八为阴爻,八为动,六为静;七九为阳爻,七为静,九为动。三变成爻,一卦六爻,十有八变而成卦,我说的对也不对?”牛奋斗愈发觉得老头有趣,故意叫起劲来。
老头一脸尴尬,看来被牛奋斗说中了,不过口气依旧强硬:“哎呦,还遇到行家了,后生尼不简单啊。”
“略懂,略懂!”牛奋斗笑着说。
“那厄问尼,龟,象也;筮,数也。出自何处啊?”老头脸上忽然严肃起来。
“左传僖公!”牛奋斗不慌不忙地说。
老头满意地点点头,眯着眼问道:“此话尼做何解?”
牛奋斗顿了一下,见老者话中有意,思量了几秒回答说:“龟甲卜易,观得是甲壳上的图形。耄草卜易,取得是阴阳数理。”
“那哪个更准呢?”
“说不上哪个更准吧,卦辞何解,在于卜易之人。”
“愚蠢!”老头突然睁开眼,骂了一句。
牛奋斗吓了一跳,一时竟然不敢说话。
“什么狗屁龟甲,耄草,那句话说的是,阴阳易理,不过象数之间。难道只有龟甲可成象吗?天星北斗难道不是象吗,芸芸众生难道不是象吗?难道只有耄草可取数吗,万千世界,哪里无数,前人邵康节取梅花为数,难道算的不准吗?梅花可成数,桃花不行吗,菊花不行吗,就算是你眼前这高楼万幢,难道不可取数吗?愚蠢,简直蠢不可言。见到道爷的一把草,你就以为是耄草取数之法,还自鸣得意。难道这把草不可成象吗,不可取数吗?道法自然,尼若拘泥,谈求的自然?”老人看来真生气了,怒不可止地把牛奋斗好一顿训斥。
一通呵斥,竟然把牛奋斗说懵了,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而且老人说的句句在理,让他无可辩驳。
“道爷,学生卖弄了”他毕恭毕敬起身抱拳行了一个礼,言辞诚恳地表达了歉意。
“行了,年轻人,不能狂。那尼现在能猜出,道爷厄怎么卜算的吗?”
牛奋斗沉吟片刻,然后点点头,蹲在地上,随意挑出几根杂草,摆了一个“劫”字,然后恭敬地说:“请道爷指教!”
当他听完老人象数之说后,马上就明白了地上枯草的用意,不过老人虽然说得精彩,但真本事如何,还未可知,于是顺水推舟,正好自己心里想着怎么抢人家的店铺,就摆了一个劫道的劫字,最重要的目的是试探一下。
老人看看了用枯草摆出的字,微微一笑说:“尼看尼这个字,是劫,本来是七画,但以字体来看,第五笔本该是一点,但尼连笔省去,变成六画。下为地,地为六,六为坎。再看尼为了摆这个字,共用了十一根草,十一去天数得二,所以上为天,天为二,二为兑。上兑下坎,此为困卦。说明尼此刻面临着很大的困惑。而且少一点,点为心,说明这个困难本不是起于尼心,对也不对?”
牛奋斗暗自心惊,老人解的精妙,说的也对。眼下他烦恼的事,就是怎么搞到对面的佛善缘,而且这个事,可是白锋撺掇的。
于是点点头问:“那道爷可能看出,我忧虑什么?”
“缺一点,也可做缺心解。看来你忧虑的事,不是什么好事,得没心没肺之人才能干出来。”
牛奋斗尴尬低下头,老人有说对了,抢人家的东西,不管理由再正当,总不是好人能干出来的事:“道爷的意思,这事不能干?”
“非也!尼那个连笔,直如刀,说明尼是出于正义,而且厄观尼面相,不像奸恶之人,所以只要尼觉得能干,就能干。”
“那该怎么干呢?”
“不急,不急,谜底就在谜面上。”
牛奋斗也懂解字,见老人提醒,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摆出的字,不管是从字形还是字体,都看不出什么门道,无奈地摇摇头。
“尼看不出来也正常,当局者迷啊。尼看劫字,是由去与力二字组成。尼现在缺的是个法子,说白了,就是缺个武器,尼觉得,什么武器是符合去力二字啊?”
牛奋斗马上醒悟,脱口而出:“弓箭!”
“嗯,很聪明吗,然后呢?”
他又哑然了,难不成卦象的意思是让自己拿弓箭把人给射死?这就太扯淡了,肯定不对。可不管怎么想,还是想不到别的什么。
“请道爷指点!”
“口中言射,哎,不对不对,这话咋说滴这来别扭呢,尼自己体会哇!”老人自己说完,都脸红了。
牛奋斗心说,好莫,还言射,太污啊,老头也忒不正经了。可咂摸了几句,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脱口而出:“谢?您的意思是,我要想办成这个事,应该找一个姓谢的人?”
“这厄就不知道喽,好了,一天一卦,道爷厄也该撤了,小后生,祝尼好运吧!”
老人居然站起身就要走。
牛奋斗啼笑皆非:“道爷,对面人家一天还七卦呢,您可倒好,一天一卦,我这一卦还是用一张灌饼换的,您这算怎么回事啊?”
“厄也想去对面宽敞明亮的店里坐着啊,可惜,某些人滥竽充数,坏了行市,人心不古啊!”
“哈哈,我要是那店的老板,一定请您过去坐镇,您才是有真本事的!”牛奋斗无心地开个一个玩笑。
“话不可乱说,说出就得办得到”老人忽然看着牛奋斗严肃地说。
看着老头的眼神,牛奋斗心里一嘀咕,难道这老头猜出我的目的了,不可能吧,天底下还有能看透别人心思的神人?
“我说话,向来算话的,不知道道爷怎么称呼?”
“道爷来自北武当,叫厄老西儿就行咧,再会!”
老人抿着嘴,悠闲地迈着步子,消失在人群中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牛奋斗越发好奇老人的来历,刚才那一卦解的太过精妙了,绝非寻常人能够办到,按理来说,这种高人不至于如此邋遢落魄啊。
目送老人离开后,他想起刚才解出的那个“谢”字,盘点了一下自己周围,不认识什么姓谢的人啊。
正思索着,对面的佛善缘终于开门了,那个陈大师从一辆豪车上下来,微微弓着腰,陪在一位龙行虎步,浑身透着贵气的中年男子身边。
进门的时候,倒像一个下人一样,给人家扶门带路。
这人谁啊,让堂堂大师如此礼遇,正纳闷呢,身边的古董贩子也看到了,议论道:
“哎呦,那姓陈的可以啊,连谢老板都攀附上了!”
一听谢老板,牛奋斗大惊,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