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将梁源放在桌上,纵身一跃将薛先生放下来。
“薛先生!”龙渊使劲地摇晃,然而无论龙渊如何动作,薛先生却再也没有了回应。
“龙渊大哥,这里有一张纸。”
龙渊将薛先生的尸体也放到了桌上,抢过那张白纸,只见上面书着:“辛二龙一直抓药不给诊金,我恼起杀意,在其药里下了毒,事后良心发现后悔非常,但觉愧为人医,只能以死谢罪。薛无疾绝笔。”
“不可能!我将医术借给薛先生,他对我说不收二龙的药费。”龙渊对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应接不暇,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肯定是石鹏他们,将下毒之事嫁祸给薛先生,又杀了他。”梁源勉力爬起道。
龙渊将白纸攥在手中,他身体不住的颤抖,额头与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如爬行的蚯蚓一般。
就在龙渊忍不住爆发情绪时梁源忽然道:“龙渊大哥,薛先生他……他的手指刚才动了一下。”梁源毕竟年纪小,见到薛先生诈尸他吓得直往后爬。
龙渊闻言也看向了薛先生的尸体,两个眨眼后,尸体的手指又动了一下。龙渊立刻上去双手叠放在薛先生的胸口上压按,几个来回后,薛先生两眼一睁,猛地坐起,旋即大口呼吸着。
“薛……薛先生。”龙渊见薛先生醒了过来说话也有些结巴,先前他触及薛先生的“尸体”时,早已没了体温,应该“死亡”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薛先生二话不说,径直走到茶几旁灌了几口水后方道:“今日差点成真死了。”换了口气,薛先生继续说道:“多亏了你给我的那几本医理书籍,其中一本书的后面记载了关于肄武者的龟息术还有武门的龟息术,我今日正想探索许多病人假死之谜,便早早关了门,服用了一些药物,想体验一下假死的感觉,再印证下龟息术寻找破解假死的方法。没想到此时来了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要我给他抓药,他趁我不注意将我迷倒,吊在了房梁上。竟然是要杀我!”薛先生脸上尽是后怕的表情。
“原来病人假死并不是真的死亡,在假死之后还会有知觉……”薛先生滔滔不绝地讲述这一医学上的重大发现。
龙渊这才想到当日体测之后也询问过二龙龟息术,二龙回去翻阅了一些书籍后便告知了龙渊,龙渊将其记在了医理书籍的后面,没想到这倒是让薛先生逃过了一劫。
龙渊打断了薛先生的絮叨,让其赶紧为梁源治伤。小小也在这时赶了过来,稍事交代后龙渊立刻奔向内院。
待到龙渊找到二龙后,他躺在床上,双耳流着黑血,眼部乌黑一片。二龙没有中毒身亡,只是双眼瞎了,丧失了听力,舌头不能动作,说不得话,连双手也不能动了。
龙渊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里。
“我要给你报仇!”龙渊愤怒地吼道。他一拳将床板砸了个稀烂。
二龙虽然看不见听不到,但是从小的默契让他能感知到龙渊要做什么,他挡在龙渊面前,不住地摇头,并以口形向龙渊传达信息。
“龙胤山庄!”
龙渊仔细辨认才明白二龙的意思,身为武门弟子在内院中伤害肄武者会给宗门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
龙渊强忍下心中的怒火,如今当务之急是带二龙去薛先生那里。他背起二龙便飞奔向薛氏医馆。
二龙与他都是孤儿,自他们认识后,总在一起玩耍,龙渊幼时不讨人喜欢,经常被戚美然和凌晴岚欺负。无人玩耍时便经常找二龙说话,在他心里二龙便是他的亲人。
龙渊背着二龙在街上奔驰,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龙渊的那双眸子里的瞳仁渐渐扩大,最后有丝丝黑气蔓延。
龙渊感觉到双眼有些酸涩,用手背揉了几下,其中的黑气便再也见不到。
回到医馆后薛先生正在叫嚷:“这个家伙为了将我伪装成自杀,把所有带有我字迹的纸张书籍都带走了,这个该死的!”而小小在一旁为梁源包扎,忙得脸上汗水与发丝粘在一处。
龙渊将二龙放下,让薛先生为其诊治。
“好狠的心,我怀疑二龙是无意间得知了什么秘密。”薛先生对二龙进行一番查探后神色凝重道。
“怎么了?”龙渊问道。
“这种毒是杀手组织中惯用的一种奇毒,名为‘天下无秘’。因为一些原因有的人不能被灭口,但又不能让他们透露秘密,所以中此毒之人听不得,看不得,说不得,写不得。这种毒会破坏人体的大脑,不能以文字的形式表达心中所想,用脚也写不出字来。”薛先生解释道。
一旁的梁源开口道:“内院中如果有肄武者自相残害,若是被查出,按大溏律法会被处以极刑,我撞见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情急之下只能对我下杀手。可是二龙又知道了什么秘密?”
龙渊牙咬的嘎吱作响,不过他没有做冲动的事情,只是向薛先生问道:“薛先生二龙他还有没有救?”
“若是在之前,我也只能摇头,不过自从看了你的医理书籍后倒是有方法。可是那些医理书籍被带走了。”
“那可怎么办。”龙渊急道,凌九天将那些书籍交给他的时候告诫过他,那些书籍极其珍贵,龙胤山庄也只此一份。武人对医理不上心,故而也没有人去抄录。龙渊虽然记心好,但是那些书籍每部都是洋洋百万言,他也记不住。
“不打紧,你借给我的时候我生怕弄丢了便在书中洒了些药粉作记号,先前一直忙碌无暇去找,现在我跟你一起去将其找回来。”
二人出了医馆后径往西行,薛先生是医师,对于药粉的气味最为敏感,不多时便在一条路旁边找到了一堆坟头大的灰烬。
“我的医理!”薛先生一阵狂号。
龙渊见状也一阵头疼,他师父交给他的医理典籍就这样被焚毁了,最为关键的是解二龙毒的方法还在那几本医理书籍中。
正心灰意冷时龙渊从灰烬中发现一点金光,他上去将金光旁边的灰烬拨开,顿时光芒大盛。
“咦?赤金页!”薛先生也发现了灰烬中的异常,赶忙上去,一番拨弄后,几本通体泛着金光的书籍便出现在眼前,正是龙渊借给薛先生的那几本医理典籍。
“没想到这几本书是由赤金页组成的。”
“赤金页是什么?”
“自从溱朝始皇帝焚书坑儒后,世间的教派为了保证自己的传承不断,便将经典写在赤金页上,订成书籍,这种赤金页装订的书籍外观与寻常书籍一样,但是入水不腐,点火不焚,且上面的墨迹长久不褪。”薛先生一番解释。
“既然这样,就赶紧回去帮二龙解毒吧。”龙渊催道,现在没有什么比治好二龙更重要的事了。
薛先生见龙渊急切,便道:“不过我事先跟你说好,这种毒为世上的一种奇毒,极为难解。也幸亏二龙是肄武者,体内有真气,否则世上谁也无能为力,我会先帮他压制毒素,以免恶化,待到三日后其体内毒素趋于稳定不会变异,再用这种方法给他解毒,三日后需要以武人雄浑的真气将其体内的毒素引出,而他自己也需要配合,如果这样还不能好转,恐怕……他一生都会是这样了。”薛先生神色略显凝重,他也不敢保证此法一定有效。
闻言龙渊的心又紧张了起来,食指的指肚被拇指按得发白,那双眼睛中一丝黑芒一闪而过。
回到医馆后薛先生就用药物帮二龙压制毒素,将其浸泡在一个药桶中,这个过程十分痛苦。二龙自小被父母抛弃,但他从来都不曾抱怨过,家贫易子,这之中的无奈难以用道德的眼光去判别是非。二龙从小便立志日后习武有成,去寻他的父母,让他们过上富庶的生活,因此这许多年来他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坚强地挺了过去。尽管父母抛弃,师父早亡二龙也从来没哭过,但此时二龙泡在药桶里被药性煎熬,一颗颗泪珠自其脸上滑过,滴落在药液中。
他不是因为药性的腐蚀带来的痛苦而落泪。
而是因为无妄之灾。
二龙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杀他,为什么会有人给他下毒。他研修佛法,多行善事,诸恶不为,从来不与别人结怨。
他毕竟年龄才十二岁,心中的委屈与害怕,那些佛法偈语再也压制不住,他无助地啜泣起来。
梁源虽然身受重伤,但起码有痊愈的一天,他自从受到了龙渊的帮助,便与二龙走得挺近,二人都有大志向,又都跟龙渊结缘,因此也成为了朋友。此时他见二龙呜咽着,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小小是一个少女,在杨府时也经常受到委屈,此时见到二龙这样的遭遇,感同身受,两眼也红了起来。
“那两个王八蛋!我会让我爹报告国主,将这两个杂碎处以极刑!”梁源怒道。
薛先生望了梁源一眼,略一思索后说道:“你爹是不是梁文轩,梁景行的后人,官任中州司马?”
“你认识我爹?”梁源一听薛先生说出了他父亲的名讳和官职便问道。
“早年行走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薛先生回道,随后他摇了摇头,续道,“没用的,我早年也在官宦家中谋个差事见惯了官场,你父亲六品小官,又是个文官,这件事报不上去的。如今帝国武官掌权而文官孱弱,那两个祸害又是外院院长的亲侄子,恐怕这件事没报上去就被拦下了,而且还会连累你爹。大溏中的所有内外两院都与帝国的官员关系打的极好,沆瀣一气。”
“难道这件事就无处伸冤吗?城主府与内外两院平级,内院的事务他无权插手铁定不会去管这件事,外院院长那个德行,去内院举报也没用的。现在只有通过其他的渠道将这件事告知大溏高层才能让那两个杂碎伏法。”梁源道。
“太年轻。你也不想想那两个祸害既然敢做这样的事,就不怕有什么后果。现在还是先将二龙的毒解了,再将你的伤治好,其他的事容后再说。内外两院出现这样的事情,只能借助龙胤山庄的力量,谁让你们没权没势,没个好爹呢。龙胤山庄不出面,你我还有他在月阳城都呆不下去。”
梁源也不计较薛先生的挖苦,皱眉道:“可是龙胤山庄不问俗世之事啊。”
龙渊无法代表龙胤山庄对此作出什么决定,只是说道:“我出去一趟,两日后是龙胤山庄与内院弟子的切磋,等这件事过去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