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苦大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苦大侠也赞成我的意见?”王沛琛眨了眨殷切的眼神,满怀期待地问。
苦无把手一挥,不假思索地肯定道:“那是当然!业乐城既是居安城的附属城,一直被居安城压上一筹。按理来说,他们应是绝不敢起兵谋反才是。可他们既然敢这样做,便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任人宰割。王允川这般大意,非得在这里栽跟头不可!”
“英雄所见略同!我亦是如此想的!”王沛琛连连点头,无比激动地附和道,“只可惜我三番五次地劝谏父王,父王始终是对我视而不见、置若罔闻。直到我被关进地牢,父王的耳根子才算是清净了。”
“王允川犯下这么一件稀里糊涂的错事,他迟早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苦无板着一张脸,义愤填膺地说道。
而王沛琛则只是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说:“父王犯下的错事还少么?听信谗言,也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苦无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进而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尽其所能地安慰道:“还请沛琛兄不要担心,两城只是将要开战而已,在他们彻底开战之前,我们一定有机会力挽狂澜、扭转局面!”
“哦?”王沛琛不禁提起了一丝兴趣,进而格外好奇地问,“苦大侠有何妙计?”
神色愀然的苦无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进而愁眉不展地摇摇头,无计可施道:“暂时还想不到对策。”
王沛琛皱了皱眉,心中一阵触动,进而怅然若失地说:“父王身边都是些图谋不轨、居心叵测的佞臣,一直在危言耸听、煽风点火。如今的居安城看似是繁荣昌盛,实则是腐败不堪、一言难尽!他根本就没有替百姓着想过,对于这次战事更是没放在心上,反正敌军如果真的攻下了居安城的话,父王也是靠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保自己清泰无虞。他从来都是这么自私自利,凡事只为自己着想,却未曾想过战事一旦爆发,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又该如何是好!”
苦无的眼眸隐隐闪烁,用一种钦佩不已的目光注视着王沛琛,进而平心静气地开口道:“王允川虽然愚蠢至极、昏庸透顶,但他能有沛琛兄这样一个体识明允、才智过人的儿子,想来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王沛琛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而后五味杂陈、百感交集道:“我从来不奢望父王能做什么对天下百姓大有裨益的善事,他花天酒地也好,醉生梦死也罢,不管他如何纵欲我都不想插手。我只希望他能够在满足一己私欲的前提下,不要损害到百姓的利益,不要让百姓生活在流离失所、水深火热的战事之中,然而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期望,父王他都做不到。曾经我劝他时,他总是说百姓的利益与自己何干,还让我拿出王权贵族应有的架势,不要这么唯唯诺诺、畏畏缩缩。我听后便是愕然不已,更为我娘的死感到不值!”
苦无长叹一口气,慢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王沛琛的肩膀,尽心竭力地安抚道:“沛琛兄,你要相信这一切总会过去的。正所谓邪不压正,王允川多行不义必自毙,影教的人能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待到他山穷水尽、弹尽粮绝,还不是终将成为人人唾骂的千古罪人?城主之位迟早是你的,我相信居安城在沛琛兄的执掌下,一定可以还天下一个去伪存真、清明坦荡的朝局。”
王沛琛哽咽了一下,随即吸了把鼻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颜欢笑道:“多谢苦大侠,只是现在说这些会不会为时过早了?”
苦无低了低头,惭愧一笑道:“你说的对,现在说这些的确为时过早了,不过应当也快了。沛琛兄说自己的太子之位坐不长久,可依我看,却该是王允川的城主之位坐不长久才对。”
“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苦大侠的全力支持。”王沛琛说着说着,忽然站了起来,当即就识趣地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感谢道,“沛琛在这里谢过苦大侠了!”
瞠目结舌、大吃一惊的苦无匆匆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也赶紧站了起来,一边神色慌张地将其扶起,一边张皇失措地说:“沛琛兄大可不必!”
王沛琛重新站直身子后,有条有理地说道:“苦大侠高瞻远瞩、深明大义、乐善好施、为人正直,沛琛能有苦大侠倾力相助,实在倍感荣幸!”
“除暴安良、惩恶扬善本就是侠之本分,沛琛兄这般客气,倒是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王沛琛淡然一笑,随即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指尖对着木床,干脆利落地邀请道:“苦大侠,坐。”
苦无重新入座后,暗暗喘了一口气,进而言归正传道:“王熙尧提出的意见如此荒唐,王允川都接受了,难道朝中大臣就无一人站出来反驳吗?”
“有……自然是有的……”王沛琛面露难色,忧心忡忡地说,“只不过这站出来反驳的人数,却是三三两两、寥寥无几。”
“敢问沛琛兄,当时又是何种形势呢?”苦无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王沛琛闷闷不乐地叹了一口气,有理有据地娓娓道:“在我二弟提出了这个不切实际的作战方案后,兵部尚书贾星牧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无奈被父王一口驳回,无济于事。朝堂之上一度呈现一边倒的趋势,胆敢站出来反对父王的人屈指可数,大多数都畏首畏尾、沉默不语、一言不发,任由父王这么胡作非为下去,甚至有些趋炎附势的大臣还呈赞同意见。”
“这么说的话,兵部尚书贾星牧贾大人是站在沛琛兄这边的了?”苦无一把抓住重点道。
王沛琛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转,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慎重地开口道:“这个不好说。不过根据我这两个月以来的观察,贾大人似乎对父王的所作所为深表不满,我若是稍加劝说,应当可以拉拢他。”
“很好。”苦无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赞不绝口道,“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些反对王允川卑劣行径的人,日后都有机会成为沛琛兄的势力。”
“唉!”王沛琛心力交瘁地摇了摇头,止不住地唉声叹气道,“只可惜我现在身陷囹圄,即使想要拉拢贾大人为我所用,恐怕也只能是有心无力了。”
“沛琛兄不必如此焦虑,之后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救沛琛兄离开此处,但是现在还请沛琛兄将朝堂上的形势一一告知于我。待我有一个全方面的了解过后,再审时度势,做出定夺。”苦无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王沛琛正色庄容地说,“除了敢公然站出来反对父王的兵部尚书贾大人外,还有个吏部尚书吴嘉述吴大人。”
“吴大人也是支持沛琛兄的一方?”
“那倒不是。”王沛琛镇定自若地解释道,“吴大人模棱两可、举棋不定,最是擅长见风使舵、静观其变,哪方势力好,他就会站在哪方,不过按照现在的形势而言,他肯定是站在父王这一方,支持二弟无疑了。”
“呵。”苦无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地说,“说白了,就是墙头草呗?”
王沛琛轻声笑笑,饶有兴致地说:“苦大侠话糙理不糙。吴大人今日在朝堂上见父王对二弟的提议赞不绝口,当即就站出来替舍弟说话了,以至于我都没了辩驳的机会。”
“无妨。不过是墙头草而已,我迟早要他往我这边倒。”苦无泰然自若地说道,“除了这两位,那其他尚书分别是什么立场呢?”
王沛琛面不改色,振振有词道:“户部尚书袁金梦和刑部尚书庄珂谐一直是黑白不分,站在了父王那边,而礼部尚书徐书予因为长期反对父王,现在已经没有得到父王的重用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差点令其喘不过气,故而上回在朝堂上针对战事一事,徐大人亦是无力反驳,但我知道,他心里面实则是看不惯父王的暴行的。”
苦无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潮起伏地默默颔首,神思恍惚地总结道:“户部尚书袁金梦和刑部尚书庄珂谐为王允川所用,吏部尚书吴嘉述因胆小怕事也站在了王允川那边,而礼部尚书徐书予遭受打压,已是身心交病、无力反抗,只有兵部尚书贾星牧有胆子站出来反对王允川的恶劣行径。敢问沛琛兄,我说的对否?”
“不错。”王沛琛表示赞同地说,“苦大侠所言极是,一字不差。”
苦无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说:“沛琛兄方才总共与我说了五位尚书大人,两位站在沛琛兄这边,三位站在王允川那边,那不知还剩一位工部尚书该何去何从呢?”
“哦!”王沛琛的眼睛倏的一亮,匆匆反应过来后,急急忙忙地补充道,“工部尚书陈瀚林也因多次在朝堂上弹劾父王,故而被父王调到穷乡僻壤兴修水利去了。”
“呵。”苦无轻声一笑,兴致勃勃地说,“好一个王允川,果然是油头滑脑、城府颇深,把对他不利的人通通调离,那这朝堂之上岂不是就没有人与之作对了?”
“父王之所以能够步步为营,这不单单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办法,更是因为身边有李公公为其出谋划策、指点江山。”
“李公公?”苦无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兴致冲冲地问,“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太监?”
“正是。”王沛琛斩钉截铁地加以肯定道,“李公公全名为李保春,此人心肠歹毒,擅使鬼蜮伎俩,是父王的股肱之臣,也是父王的得力干将。”
苦无长舒一口气,而后干脆站了起来,挥一挥衣袖,神色自若地说:“好在当前的形势对沛琛兄还算有利,还不到那种毫无胜算的地步。”
“有利?”王沛琛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念了一遍,进而缓缓起身,表示怀疑地问,“现如今有三位尚书都站在父王那边,我更是身陷囹圄、无计可施。不知苦大侠是如何从此局当中看出我有利的?”
苦无自信一笑,信誓旦旦地说:“虽然有三位尚书站在王允川那边,可也是有三位尚书站在沛琛兄这边,不是吗?”
“话虽如此,可站在父王那边的三位尚书都是精神饱满、神气活现,而站在我身边的这三位尚书因成为乱臣贼子的众矢之的,已然是筋疲力尽、疲惫不堪。先不说我还没有机会拉拢他们,且工部尚书被父王派遣到别处,根本不在朝堂之中。归根结底,能够助我的只有两位,不知苦大侠如何能将这样的局势看做是优势呢?”王沛琛紧皱着眉头,疑惑不解地问。
苦无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一边把双手背过身后,往前走了两步,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那沛琛兄如果把我算上的话,是不是就能够做到跟王允川势均力敌的局面了呢?”
“苦大侠武功高强、内功深厚,的确不容小觑,有苦大侠助阵,也是令我多了几分战胜父王的信心,可这里毕竟是父王的地盘,要说人手,我们永远不可能胜过父王麾下的精兵强将。”焦头烂额的王沛琛惴惴不安地说,“在这样敌众我寡的情形下,苦大侠难道有什么万全之策可以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吗?”
苦无气定神闲地笑了笑,背对着王沛琛,不紧不慢地说道:“沛琛兄莫慌,单论人马,我们这边或许的确不敌王允川,甚至可以说在这样寡不敌众的形势下,我们可谓胜算渺茫。但沛琛兄不要忘了,小霜还在荣府那边呢。”
“瑞霜姑娘?”王沛琛皱了皱眉,一头雾水地问,“难道决胜的关键在于瑞霜姑娘?”
“非也,非也。”苦无摇摇头,不慌不忙地否认道,“虽然决胜的关键不在小霜,但决胜的关键却离不开小霜。”
听到这里,王沛琛的神情忽然变得庄严肃穆起来,一手伸出两指,来回摩挲着下巴,细细品味苦无这番话里的含义。
然而王沛琛几经思量过后,仍是愁眉不展,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恕我愚钝,还请苦大侠明示。”
苦无面带微笑,拉长了声线,语调逐渐上扬,振振有词道:“其实我之所以会在今天才来找沛琛兄,是因为我终于发现了荣千富明明坐拥万贯家财、富甲一方,却仍然对王允川卑躬屈膝、恭恭敬敬的原因。”
“呃……”王沛琛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地说,“苦大侠,实不相瞒,有件事情我一直忘了跟你说。其实父王跟荣千富不单单是沆瀣一气的联盟关系,其实他们二人……”
“自幼相识?”还没等王沛琛说完,苦无便抢先一步脱口而出道。
王沛琛一怔,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直勾勾地凝视着苦无,而后不敢相信地说:“苦大侠已经知道了?”
苦无心如止水地点了点头,别有深意地说道:“我若是连这都不知道的话,那有意而为之地在荣府待了整整两月有余,岂不都是浪费时间、白费力气了?”
王沛琛不禁垂下了脑袋,面色凝重,说不出话来。
“沛琛兄不必愧疚,他们是不是自幼相识的亲如兄弟的朋友已经不重要了,我手里掌握的消息,或许要比沛琛兄所知道的还要多得多。”苦无其味无穷说道。
王沛琛当即就提起了兴致,就连眼睛也被苦无暗藏深意的言语染得灿烂起来,进而直起身子,挺起腰板,格外好奇地说:“愿闻其详。”
苦无转过身,回过头,面向王沛琛,郑重其事地点明道:“沛琛兄可能不知道,当年荣千富在外经商之时,曾经有过一段销声匿迹的落寞时间。那段期间,荣千富遇上了自己这辈子的挚爱,于是毅然决然地携着她归隐山林,过闲云野鹤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逍遥日子,直至后来其妻子被魔族之人所杀害,荣千富这才重出江湖、东山再起,凭借着王允川身为城主的职务之便,在居安城中混得风生水起,以至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当地的首富。”
“什么?!”王沛琛目瞪口呆,倍感诧异地说,“荣千富在成为首富之前,竟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我还真是对此浑然不知。”
“沛琛兄不知道这个不要紧。”苦无从容不迫地说道,“沛琛兄只要知道两人之间存在着的利益关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