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无每天晚上都去拜访王允川,搅得王允川夜不能寐、睡不安稳。
虽说身边有美人相伴,可以与之寻欢作乐吧……但这样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
这不,才第三天的晚上,再度被狂风惊醒的王允川就已经精疲力尽、身心交病了。
这肥嘟嘟的身子愣是瘦了一大截,萎靡不振、精神疲惫,渐渐生出了黑眼圈,迷离的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地瞥向四面八方,似乎是在寻找着救援。肥头大耳的面庞上毫无人色、不染生气,像极了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纵欲过度也就是他这个样子了。
今晚,他终于连连挥手,向美人婉拒道:“罢了罢了,本王倦了,还是先歇息吧!”
……
翌日清晨,清风院,王允川的寝宫内。
王允川正襟危坐于一枚亮蹭蹭的的铜镜面前,丫鬟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为其梳发,瞧这丫鬟轻车熟路不过仍是小心翼翼的手法,就知道王允川平日里对待下人有多么蛮不讲理了。
而李保春恰好也在他的身边,待到王允川盥洗完毕之后,要护送他上朝。
“李公公。”王允川猝不及防地轻声唤道。
“奴才在。”
“你有没有发现本王近日有什么变化?”
李保春先是一愣,眼珠子于眼眶中转了转,然后才稍稍抬头,怯生生地瞥了王允川一眼,进而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组织了一番语言后,慎重地答道:“城主英姿飒爽、丰神俊朗,就连这气场也是比以往更为霸气了。”
“胡说!”王允川猛地拍了拍面前的桌子,发出“啪”的一阵声响,横眉怒目,辞气激愤道,“本王的身体状况,本王自己还不了解吗?你不用顾忌什么君臣之礼,只管实话实说便是,本王恕你无罪!”
“是!”李保春急急忙忙地把头一沉,识趣地双手作揖,惶恐不安地答应了一声,随即又慢慢悠悠地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将王允川打量了一番,而后眉梢一紧,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毫不避讳地如实相告道,“城主看上去神思不属、愁肠百结、郁结寒气,愈发憔悴的面容上已然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且脸色发白,双目也黯淡无光,颇有形销骨立之状……”
此言一出,王允川当即就皱紧了眉头,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怒目圆睁,脸上闪过一丝极为不悦的神情,面红耳赤的样子仿佛差点就要忍不住对李保春动手。
自己虽叫他实话实说,可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这般实诚!
王允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稳定下来,进而勉勉强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李公公的想法简直与本王的不谋而合,本王近日亦是愈发觉得神思困倦、心力交瘁,就连这身子骨也不如从前那般硬朗了。”
“是否需要传太医,替城主诊治诊治?”
“不必。”王允川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挡在面前,毅然决然地否认道,“这又不是什么大病,哪里需要传太医诊治?况且本王也知道之所以自己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如若不能釜底抽薪、彻底根治,那即便是叫来了整个府中的太医也无济于事。”
“城主知道自己愈发憔悴的原因?”李保春眯着眼睛,不敢相信地问。
“呵。”王允川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地打趣道,“我不知道,难道你还能比我更清楚?”
李保春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进而火急火燎地致歉道:“奴才失言。”
“罢了。”王允川把手一挥,坦坦荡荡地说,“实不相瞒,本王近日以来,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李保春一怔,几经思量后,脑袋稍稍向前倾了倾,试探性地问:“是被召见的美人不合城主的胃口吗?”
听到此处,王允川当即就“啧”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李保春一眼,愤愤不平地说:“这能是美人的问题吗?有美人相伴左右,本王理当睡得更加安稳才是,又岂有夜不能寐的道理?”
“恕奴才愚钝,不知城主此言何意?”李保春垂着个脑袋,毕恭毕敬地问。
王允川愁眉不展地长叹一口气,并哭丧着脸,焦头烂额地抱怨道:“妖风!妖风!是妖风作祟呀!”
“妖风作祟?”李保春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进而皱着眉,苦着脸,竭尽全力地安抚道,“恐怕城主多虑了。居安城身为天下第一大城,更是有天下第一名门正派神宗坐镇于此,异族的妖邪又怎敢对城主下手呢?况且近日天气正好转凉,寒风渐起,待会儿老奴命人为城主换个厚些的被褥。如此一来,城主便应当不会再因受寒而惊醒了。”
“不……这不是被褥暖不暖的问题,这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妖风呀!”王允川脸上的表情已然乱成一团,进而一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冲着李保春点来点去,心急如焚地说,“倘若第一晚是因天降异象也就罢了,你说第二晚是巧合我也就信了,但是连着三天晚上这样,你叫本王如何相信,那是因换季所致呢?!”
“城主息怒!”李保春伛偻着身子,连忙致歉,进而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灵机一动道,“既然城主怀疑是妖人作祟,那不妨请高先生出手解决此事。高先生日日夜夜守在城主的身边,倘若真有妖人故意陷害城主,那高先生也该会有所警觉才是。依老奴之见,不妨去把高先生找来,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消息。”
王允川一手伸出两指,来回摩挲着下巴,细细思量了一番过后,点头答应道:“好主意。你现在立即去外面叫高先生进来,我要向他细细询问此事。”
“是。”
语毕,李保春便迈着急促的步伐匆匆向外走去了。
他来到寝宫之外环顾四周、左顾右盼,却没有发现高韵白的踪迹,于是又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外面的一处空旷地带后,转过身,回过头,横着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抵在额头上,眼神不自觉地向上瞥,随意扫视了一眼,发现高韵白果真是藏在了房梁上。
“高先生!”李保春刻意提高了音量,眯着眼睛放声疾呼道,“城主请你进去,有要事相商!”
高韵白一听城主二字,当即就从房梁上跳了下去,跃在了李保春的面前,进而直起身子,挺起腰板,一头雾水地问:“王允川要见我?”
“是啊。”李保春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以表肯定。
高韵白皱了皱眉,饶有兴致地问:“他遇到什么危险了?”
“诶,不是!”李保春挥一挥手中的拂尘,认真严肃地说道,“城主现在安全得很,就是单纯有事儿要问问你而已。”
高韵白怔了一下,一时之间,思绪万千,不过还是带着一丝丝迟疑点头答应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李公公带路吧。”
“好嘞。”李保春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道,进而领着高韵白往王允川偌大的寝宫走去,直至来到王允川面前,才停下了沉重有力的步伐。
“城主有何吩咐?”高韵白干脆利落地双手作揖,言简意赅道。
“哦,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有件事情困扰了我接连好几日,故而想要找高先生解解惑罢了。”王允川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前方更加宽阔舒适的座椅走去,进而一屁股坐在了心仪已久的座椅上,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有什么能为城主效劳,在下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允川一听这话,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进而镇定自若地说道:“高先生说笑了,小事一桩又何至于此呀?”
“不知城主口中的小事,究竟是什么事情呢?”高韵白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王允川一手握拳,置于嘴前刻意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而后长舒一口气,忧心忡忡地问:“高先生这几日镇守在外护我安危,可有觉得多了几分寒意啊?”
高韵白心弦一紧,暗暗喘了一口气,有条有理地答道:“相较于前些日子而言,这些日子的确是寒冷了不少。”
话音刚落,王允川便是猛地拍了拍手,发出“啪”的一阵声响,惊喜万分地脱口而出道:“不光是高先生有这种感觉,本王亦如是啊!”
“城主也觉得天气冷了?”高韵白挑了挑眉头,不敢置信地问。
“不不不。”王允川连连挥手,矢口否认道,“并不是冷不冷的问题,高先生难道没有觉得,此事相当蹊跷古怪吗?”
“古怪?”高韵白跟着他念了一遍,进而在向外摊开掌心的同时耸了耸肩,相当自然地说,“并无任何古怪之处啊。不过是天气转凉罢了,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王允川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进而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怅然若失地说:“天气转凉也不能这么转啊!哪有夜夜寒风破窗而入的?本王特地命下人关紧窗户,以防不测,结果到头来,任凭本王把窗户关得在怎么严实,夜晚的寒风总能把它给吹开,并扰得本王寒气入体、夜不能寐啊!为此,本王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有这么严重?”
“高先生难道没有察觉?”
高韵白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泰然自若地说:“察觉自然是有察觉的,只不过是没有城主说的这般严重罢了。倘若寒风当真凛冽到这般地步,那城主恐怕真的需要小心才是了。”
“那如何能不小心呢?”王允川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忧心如焚地说,“正因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不得不防,这才想找高先生问问,有没有什么应对之法呀!”
“这妖风作祟并非人为,我也是束手无策、无计可施呀!”高韵白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说,“若能找到召唤妖风的幕后真凶还好,我尚且可以帮城主擒拿捣鬼之人。可我见此情形,实在觉得这是天降异象所致,非人力所能抗衡。”
“怎么会呢?”王允川拧着眉头,义愤填膺地诉苦道,“妖风总不可能自己迎着本王的寝宫吹呀!若非有人捣鬼,又怎会有这般光怪陆离的事情?高先生,你当真确定此乃天降异象,而并非有人刻意陷害本王吗?”
高韵白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进而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同样不甚确定地说道:“应是天降异象所致。因为当阵阵寒风袭来之时,我特地查看过四周的情况,并没有发现外人入侵,故而城主可以放心地打消这个念头了。”
王允川神色愀然,面色凝重。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愁眉莫展,百思不得其解道:“这好端端的,怎会有这般令人费解的天气?白天还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到了晚上,就跟冰天雪地似的!高先生,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乃是某位修炼仙家术法的高手,以其内力所致呢?”
高韵白不苟言笑,作古正经地给予肯定道:“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凡是练过仙家术法者,皆可以内力御风,不过若如此做的话,我应该会有所警觉,除非对方离得甚远,远到一个我察觉不到的距离。”
“那就是说,此事还是极有可能是人为的?”王允川就跟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亮光。
然而高韵白却是平心静气地摇了摇头,喉结一阵蠕动,有所顾虑地说:“可若真是人为,我总该察觉得到才是。如若对方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并且远到一个我所无法察觉得到的地步,那其引出的风力也绝不可能如此之大,甚至大到了让城主忍无可忍的程度。”
“听高先生这么说的话,两者岂不是自相矛盾了?”李保春一针见血道。
“没错。”高韵白更进一步地说,“要么这乃是天降异象,而非人为。要么就是人为,但我一定察觉得到。只可惜我并没有察觉到有人从中作祟,所以此等风力,只能是天降异象。”
王允川心中一震,身子一颤,顿时觉得脊骨发凉,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来,“高先生,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天降异象这一说法未免也太玄乎了些,要不你在想想,还有没有其它可能,万一是江湖上的某些绝顶高手要对我下手呢?”
“城主说笑了。天降异象这一说法对城主而言或许玄乎了些,但对我们这些舞刀弄枪、法术高强的修炼之人来说,这也是家常便饭、不足为奇。毕竟世界之大,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高韵白昂首挺胸,振振有词道,“倘若真是绝顶的高手,尚且用不着使出这些搬不上台面的阴谋诡计来戏耍城主,但可直接出手,令城主死无葬身之地。即使我早有防备,也无济于事。”
听到此处,王允川的心里“咯噔”一声,颤了一下,顿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进而久久地愣在原地,迟迟反应不过来。
“不过听城主这么一讲,我倒是想起来了。”高韵白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邪魅笑容,而后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当今的神宗掌宫祭风道人最擅御风,如果是他的话,那么即便是相隔百里,也一定能够制造出吹得人睁不开眼的狂风。”
王允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露出了惊恐万状的神情,但眼睛却是倏的一亮,当即就上前一步,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道:“难道真是先前从高先生手中逃走的那两个通缉犯回神宗向祭风道人禀明此事了,这才引得祭风道人亲自出马?”
“但要说是祭风道人,也应当不会是他。”高韵白眉头紧锁,一筹莫展地扼腕叹息道,“祭风道人身为堂堂神宗掌宫,不会一直躲在暗处不出来。更何况神宗向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以匡扶正道为己任,真要对城主不利的话,一定不会这般畏首畏尾、缩手缩脚,而且连祭风道人都亲自出马了,神宗又岂有不当着黎明百姓的面,大张旗鼓地讨伐城主的理由?”
“可是事出必有因,这阵阵妖风并非人为的话,难道真是天降异象不成?”王允川愁眉苦脸,心慌意乱地说道,“就算如此,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呢?”
“先前我已经与城主说过了,天降异象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至于为什么偏偏会落到城主的身上,我只送城主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多行不义必自毙。相信我说到这里,城主便已经心中有数了吧?”高韵白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这摆明了是话里有话,王允川不会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