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庞大的盗匪体系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领头人像是人间蒸发,最奇怪的是盗匪并非失了主心骨,因群龙无首而灭,他们是投案自首的,声称有个魔头能眨眼间左右生死。</p>
事情不止如此,盗匪团体的崩塌,也牵扯出了一系列不为人知的肮脏,灭匪大会被爆出私通盗匪,不作为,侵吞青陇边境商人tigong的银两,这一举动算是丢尽了江湖儿女的脸面,于是青陇灭匪大会眨眼间,为万夫所指。</p>
除了盗匪,也算了了温轲心愿,他终于能为师父做点事情,温不乐在天之灵,若是知道温轲所作所为,也会欣慰不少。</p>
既然达到了目的,温轲就不会做多余的事情,灭匪大会今后如何,少年自然置之不理。</p>
事情告一段落,脚步继续迈向青州蜀国。</p>
客栈内的灯火很是稀松,一路上温轲刘原二人也多有听闻,据说秦国崛起龙气山争的第一役,声称天下归秦,螭龙南下,叫嚣八州。</p>
于是青州百姓顿时人心惶惶,虽说很早就有不少青州人士南下过海,可不愿离开家乡的占大多数,如今大秦南下,许多先前决定坚守家园的动了初心,开始举家搬迁。</p>
这就造成了由热闹变凄凉的青州现状。</p>
窗外横生凉风,此时快要入冬,即便是南方陆处亦是转态清寒,温轲合上木窗道:“秦国当真这般厉害吗,居然敢同时和十三国叫板?”</p>
“东州大秦,国力强盛,为九州之最,不过它选择以一抵十三,我还是很不理解。”</p>
刘原为温轲斟上一杯茶,他的手法老道,自是从岁诚镇外头摆卖茶摊所练就的本事,细心地滤出茶渣,一杯劣茶,顿时显得清透无比。</p>
“公子,茶好了。”</p>
温轲点点头,垂臂走至桌前,刘原这才想起温轲双臂不能动作,正要为其举杯,却被少年劝止。</p>
盯着茶面上腾的缕缕茶雾,温轲沉默不语。</p>
刘原觉得奇怪,想到那把灿鸿糙剑,心中不由暗骂自己愚笨,竟让那贼人买剑跑了,可又不敢声张,只得装傻问道:“公子在想什么?”</p>
温轲摇摇头,忽然笑了:“我在思索,梁国那个病秧子,得知了秦国南下叫嚣十三国的情报,现在,作何感想。”</p>
青年扬起三角眉,很是费解,见温轲眼神一凝,桌上茶杯倏尔轻颤,杯中清茶内似有活物,涟漪微微。</p>
正惊奇时,杯中跃出一道茶箭,腾空散了三分热度,温轲张口,茶箭入喉。</p>
“公子内力高绝,刘某人第二次见人这般喝茶。”刘原笑道。</p>
温轲闻言,疑惑道:“内力渡水的法门可不简单,实力到达上武地位,方可一试,这么说的话,你曾经也见过地位高手,可我观遍岁诚镇,也不见一个地位啊。”</p>
刘原如是道:“是个在镇外饮茶的茶客,与公子有缘,那人是个断臂老头儿。”</p>
少年垂眸一笑:“失双臂的地位,武榜不曾有过记载,这个天下当真卧虎藏龙。”</p>
两人互相闲聊了一二,温轲见刘原面有忧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问道:“阿原,有什么疑惑就问吧。”</p>
“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实在不理解公子为何,要与那性格古怪的世家xiǎojiě为伍,余兄此人,性子极好,可以深交,可那少女当真碍眼得很。”</p>
“我要是说我是被一匹马给收买的,你信么?”</p>
刘原被吓得不轻,失声道:“不会是那匹梅花腹吧,公子可莫要开玩笑了,那可是富家xiǎojiě专属坐骑,公子要那畜生作甚?”</p>
温轲侧首道:“我是说过梅花腹多被富家千金青睐,可我没说它是专属,这马唯一的优点是稳健,女子骑了,不至于太伤肌肤,可这马的真正用处可不是如此,莽州多峭石险峻,一般不会被当作战场,可很久以前,莽州却有一支纵横险峻的骑兵队伍,清一色,坐骑都是梅花腹。”</p>
见刘原若有所思,温轲加了一句:“我们不是要去蜀国吗,没听说过吗,蜀道难,难于上青天。”</p>
刘原撇嘴道:“再难的路,难得住公子你么?”</p>
温轲点头又摇头:“谁说是我要骑了,我双臂不举,拉不动你了,遇上些险峻之处,你气力不足,这梅花腹也能给你个照应。”</p>
青年一怔,而后感觉心头有一股热流升起,之后落下,像海潮起落。</p>
“公子费心了。”</p>
温轲歪着脑袋叹了口气:“若是老黄头在,本是要给他的,现在只剩下你了,自然该你。”</p>
刘原应是。</p>
怡丰,真名余玄机,乃是晋国余姓世家中直系次女,话说这余家,便是一条蛰伏在晋国腹地的潜龙,不仅富可敌国,还被晋国皇室特批实权,可掌亲兵,可揽客卿。</p>
说起来这余家也丝毫不给皇室面子,晋皇话至于此,他们居然傻了吧唧地便肆无忌惮起来,以至于久而久之,不止余家背地里的死敌,就连皇室也开始暗中派人削弱世家实力。</p>
若不是九州乱战在即,晋国说不定早就内乱了,起因没有别的,就只是一个能轻易威胁晋国统治地位的余氏集团。</p>
远在大梁的萧舒卿盘腿端坐于九鲤殿大堂内,依旧是在煮茶,这一次,多煮了四杯。</p>
萧舒卿很相信温轲给自己送的这些帮手,几日前韩如旭的人头端到眼前时,他就知道,这份礼物很贵重,可站在殿窗旁抚摸铁弓的少年却依旧不相信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普天之下,他只信奉两个人,一个萧舒卿,一个林武夜。</p>
“四皇子殿下当真如公子所言,我等自会全力辅佐。”老头将那热茶凑在嘴边,饮了一口,沉声道。</p>
应山鬼不动神色,与带着miànju的骨妖一般,皆是只是闻茶,不喝茶。</p>
“殿下脸色似乎不太好,不知曾经养了多少美娇娘在房中呢。”</p>
美艳之至的南寒姬半躺在地面,一只玉手端着茶杯,红唇如同蜻蜓点水,点碰杯口,姿态妩媚眼波连连,见狐裘之内的萧舒卿脸色有些苍白,不由调笑。</p>
萧舒卿对此一笑置之,而后看向那老者道:“是因为我所做的决定吗,之前你们都没有表露这般顺从的意思呢。”</p>
四人无言以对,不置可否。</p>
青年举杯,却是低垂眉眼,轻声道:“说实话,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做这样的决定,大秦南下叫嚣十三国,其实眼下不止梁国,是陇州,以及各州,各国,都在存亡之际,即便如此形势,大哥和二哥还在你争我夺,勾心斗角,他们不知道持续这样,定然如南柯一梦,我可看得仔细。”</p>
“殿下的打算,很像我等旧主的作风,审时度势。”</p>
萧舒卿何等的聪明,一刹那,便捕捉到了这些人眼中的落寞,想必正是因为旧主逝去,他们才会听从温轲的话,来梁国助他,如此看来,只要自己越来越像那个所谓的‘旧主’,就能博取这些人的忠心。</p>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林将军,然后告诉他,那颗决定位置的棋子已经无用,我们另作打算。”</p>
青年放下茶杯,抬眉:“差点忘了,已经不是林将军了,而是林相卫,父王真是老糊涂了,明升暗降,以为借此机会夺取黑虎军大半兵权就高枕无忧,实际上对于黑虎军,不管事态如何发展,兵权一直都在林将军掌心。”</p>
老者呵呵一笑:“这也给了殿下机会,不是么?”</p>
“这可是救命的稻草啊,帮我摆脱了许多麻烦呢,”萧舒卿伸出一支手指,点在另手指节,“还有一个人,需要带走。”</p>
应山鬼点头道:“殿下尽管吩咐。”</p>
“我哥哥,大梁三皇子,九狼萧舒臣。”</p>
见三人闻言后皱眉不语,骨妖阴柔的声音自miànju下传了出来:“恕我直言,带上殿下的兄长,可能会影响到计划,还望殿下三思……”</p>
“三百思后,我萧舒卿也会决定把皇兄一起带走的。”</p>
几rénmiàn面相觑,窗头少年扯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骄傲道:“咱们殿下就是这样的人,你们别奇怪,就算是你们犯了痴傻之疾,殿下要走,亦会带上你们。”</p>
南寒姬指尖蓝影闪动,一缕茶雾缓缓成型,被凝成晶莹的冰缕:“殿下可有听说过慈不掌兵?”</p>
“听过。”</p>
萧舒卿展眉一笑道:“所以我不掌兵,我只掌掌兵之人。”</p>
没等老者发话,青年换了一脸正色,接着说道:“道理,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毋庸置疑,无论是成佛还是成魔,路,都是累累白骨而已,我萧舒卿虽然不才,可能想到的,也终究只有让累累白骨之上略微有些血肉粘连,这样后世之人咒骂我的时候,当他们喊我一丁点血肉都不放过的时候,我能在炼狱里头义正言辞的反驳,我走的路,是一堆粘着血肉的白骨。”</p>
此话一出,厅内众人都不再言语,因为他们都知道无论如何都劝不了这个四皇子了。</p>
青年微笑走向窗边,少年见了,躬身施礼。</p>
“我年幼时,就很喜欢看雨,特别是梁国帝都的雨,很轻柔,很安静,即便现在身体不佳,我也喜欢,所以一直赖着不走,我从没想过要离开这里,今日,依旧想走,可这座城池,已经容不下我了啊……”</p>
一如既往,帝都沐雨,天色昏暗到了极点,虽是清晨,却像是透着黯淡光辉的夜晚,萧舒卿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望向那抹冰凉的烟雨。</p>
“这一回,真要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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