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个佛法精深而且爱较真儿的高僧,高汉心里明白自己看的那点佛教知识很有限,已经嘚瑟的差不多了,可不敢再说了,趁两人还没反过沫来得赶紧走。
“两位大师,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两位,我们苯教跟佛教之间就如同两位的分歧一样,大家求同存异才有光明的未来。要是互相拆台,我保证那绝对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最后只能白白便宜了那些觊觎雪域的人。”
两位高僧还没从刚才的话里回过味来,便被高汉引到苯佛之间的利害关系上了,有些困惑又有些惊喜地问道:“这可是青裙道友的意思?”
“当然,我想两位跟他已经有过接触了,能看出些门道,具体的你们这些大德找时间沟通吧,我有事就先告辞了。”
高汉飞快地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走,连礼都忘了行。
出了大昭寺高汉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在两位高僧面前谈佛论法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孔子堂下卖酸文,这压力可大了去了。
为了吐蕃现在来之不易的宗教格局,两僧相争这事儿高汉遇上了必须得劝。今天用原世的一些知识好歹算糊弄了过去,至于这稀泥搅的效果如何,高汉觉得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时两位大和尚吵倒不吵了,却对高汉却异常好奇了起来:“旁观怎知他人事,自有我佛如明灯。他真是苯教的人不是佛徒?”
高汉特意跑到青裙那里把今天的事儿跟他汇报一番。
青裙听完两眼都有些发直了,“我说师弟你这胆子可真够大的。”
“我还不是为了苯教和你吗?换句话说是为了吐蕃的安宁,再往大了说是为了……”
“住口吧你可。”没等高汉表完功青裙就受不了了,“我说你胆大是你不应该不跟我商量便主动向他们示好!我苯教什么时候上赶着别人过?”
高汉斜愣着眼睛瞅了青裙一眼,“你信不信,就你这态度我要是告诉师傅,她老人家能立马给你两耳光,骂你是榆林脑袋!两边都绷着不让步,矛盾由小积大,直到某一天突然暴发就好了是吧?”
“那倒不是,我是说怎么也得分清主客,谁才是主导吧?”
“胡扯。”高汉勃然而怒,一点也没惯着青裙,“吐蕃想尽办法打压你们是为什么?就是因为这种蛮横自大、政教混淆不分的思维才让苯教一直以来总觉得自己才是雪域的主宰,好象掌控一切就是理所应当的,自己给自己的权利太大了,殊不知这才是苯教最大的隐患。
时间长了,不但吐蕃官方会极力摆脱你们的控制,就是吐蕃百姓也会心生反感,到时没了政治上的支持,再没了生存的基础,苯教覆灭指日可待!只有彻底放弃世俗权利,与其他教派和睦相处才是长远之计。”
高汉说这些话不是没有根据,原世政教一体的国家他就没有几个安生的,现在的天竺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大唐为什么一会兴佛一会儿抑道,就是不想让这些教派耗空国家资源、左右国家的军政。
青裙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否则也不会想到要改革教义,就是固有的思维让他一时有点放不下而已。高汉的话在他心里轰然作响,震得他直愣愣地看着高汉,似乎是头一次看清这个小师弟。
“走了,话就这么多,自己想去吧。”高汉一甩手摔门而出,平等自由的思想让他还真不在乎青裙的身份地位。
不知道青裙后来是怎么找摩诃衍那、桑希他们谈的,反正暂时天下太平。
随着法会日期的越来越近,整个逻些的人都忙碌了起来。在青裙的干涉下宵禁也解除了,因为路恭的事而紧张多日的气氛也极大得到了缓解。加上苯教和大小昭寺联手搞了一些小活动,为逻些营造了安乐、祥和的喜庆氛围。
没有比较就不知道差距,通过邪教一事,吐蕃人对当下苯佛和睦相处的宗教现状很满意,持苯的继续奉献自己的虔诚,向佛的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寺院,大家相安无事、其乐融融,天竺佛宗再无人提起。
几天后,青裙派人请高汉过去。
“你说何应虚、张氲他们要来?”高汉对这个消息很感意外,“这下更热闹了,逻些苯、佛、儒、道全齐了。话说,他们来干什么?”
青裙平静地回道:“说是来观礼。”
“这个时机来凑这个热闹,这帮人还真有意思。”高汉撇撇嘴,要是相信他们表面上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自己就是个棒槌。
扎布苏也随道士们一同来了,就住在青裙这里。通过他,高汉了解到象雄现在还好,吐蕃大军一南一北远离了象雄地界,象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是联盟那边遇上了麻烦。
“那二十万人北上与原来驻守各部的军队联合向联盟发起了攻击,联盟予与了坚决反击,目前双方各有胜负,正处于僵持状态。飞凤国也被封锁了,只能固守一隅,以观其变。”
高汉早有猜测,所以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意外。“领军的是谁?”
“没庐大相,赤德祖赞仍就不知所踪。”
“这家伙在搞什么明堂?”高汉皱起了眉头,“拉萨乱成这样他不回来,攻打联盟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出现,我怎么觉得有些诡异呢?”
青裙淡淡道:“还能有什么,一个是公主秘密出嫁,以达成结联大食和突厥施制衡大唐,另外最大的目的恐怕还是在我苯教身上,只要我们不自乱阵角,些许障眼法就由他闹去吧。”
对于青裙强大的自信高汉持保留意见,他总感觉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
“知道公主什么时候走吗?”
“我估计大慨是在法-会那几天吧。”
高汉点点头,那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法-会上,谁也不会想到吐蕃公主会悄然离开。
“师兄知道多弥和孙波如现在的态度吗?”
“在春巴吉的协调下多弥已经基本倾向联盟了,孙波如是眼下最大的变数,虽然也出动了十万精锐参与了对联盟的攻打,但出工不出力,听说没庐对他们阳奉阴违的态度很恼火。这两天我让春巴吉私下里跟东则布和梅色接触了一下,两人的态度也讳莫如深,暂时不好判断。”
“他们是在观望,看来得让止雅向她的娘家多下些功夫了。”
高汉当即写了一封信,一个是让止雅争取家族方面的支持,另一个是让飞凤在适当的时候派几个飞凤军的人过来帮忙照顾孩子,反正飞凤现在有险可守,吐蕃想要灭掉飞凤代价不是它现在能承受得起的。
大金带着信走了,高汉自己来到驿馆与何应虚等人见面。
一见面高汉就是一套外交辞令:“各位道友别来无恙。”
不过分开十几天,汪子华显得格外热情,抢先回道:“格吉老兄咱们又见面了,可曾想我?”
“想,当然想。”高汉一边寒喧着一边在心里犯嘀咕,“想肯定是没想过,也想不出这个时候你们这帮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听说逻些要举办一个盛大的法-会,我等按捺不住就想来观礼一番,不知方便否?”
高汉飞快地回道:“只要不象婆罗门人那样惹事我们当然欢迎。”
“……”众道谁也没想到高汉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逻些刚刚经历了一场叛乱,人心浮动,这时候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异常敏感,这点我想各位已经听说了。为众生计,我不愿让逻些再经历一场浩劫,希望各位道友能体谅我的苦心。”
“我们自然理解。”众道人颌首称是。
高汉盯着何应虚说道:“既然各位能理解,我又是个急性子,有些事不想遮遮掩掩的。在坐的没有外人,所以有些话咱们不防敞开了说,你说是吧何道长?”
游历天下这个借口只能骗骗不知他身份的雪域人而已,他可是出身于大唐官方道门的人。现在大唐和雪域在高汉心里的份量一样重,他不想厚此薄彼。
何应虚略一沉吟展颜一笑道:“呵呵,格吉道友敏感的很呐。在象雄我已经跟丹巴王说过了,我们一行也是受唐皇所命来雪域与苯教进行交流的,之前与格吉道友不熟未曾坦言相告还请勿怪,这是丹巴王子让我转交给格吉道友的书信。”
高汉接过信仔细看了起来,信中对何应虚等人的使命有隐晦的介绍。所谓交流不过是借口,观察吐蕃实情才是真正的目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这一点丹巴大力支持,也正是在他的帮助下何应虚一行才会顺利抵达吐蕃。
信中还告诉高汉,昆。巴吉、朗达法师,桑珠俄巴等人领着苯教的僧团到达了葱岭一带,对大、小勃律和以及临近的国家开展了外交攻势,试图重新建立象雄与这些国家的联系,并打算最后造访于阗,与大唐安西都护府进行正式接触。
放下书信高汉不由得感慨万端。丹巴的眼光不可不谓长远,他这是想切断吐蕃与中亚之间的联系通道,为象雄的发展拓展空间。不知道他是否是受了与高汉那夜长谈的启发,反正只要他成功了,雪域的历史就在他的手里可能就会有些许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