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赛朗今天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为此,特意带着护卫在王宫内外仔细巡查了好几圈,搞得护卫们心里直犯嘀咕。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
赛朗站在王宫的最高处俯看着整个逻些城,身为卓越的武者,这种不安曾让他数度化险为夷。特别是现在,这种比以往更强烈。
他的直觉没有错,因为此时高汉正站在庆云商栈门口注视着他,只不过他的眼神没高汉好,高汉看得到他,他看不到高汉。
庆云商栈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酒楼,名叫得仙楼,很有汉风,看得高汉哑然一笑,特意上里面转了转。杨选已死,主人自然也换了,高汉还认识,是对门三品斋王掌柜的儿子王富贵。
墙上的字画全没了,换上了兽皮、鹿角,客人不是仙,全是一水的吐蕃汉子。憨厚的王富贵一身吐蕃人打扮即作掌柜又当伙计,不时用吐蕃语跟客人开着玩笑,如果不是以前知道任谁都会把他当成地道的吐蕃人。
“这位客人,你是喝酒还是住店?”
王富贵显然没认出高汉来,见他转悠了半天便奇怪地上前招呼。吐蕃人一般不用招呼,进来便坐,张口喊酒,喝完钱一扔就走,很是痛快。
高汉用汉语问了一句:“你爹王掌柜还在对面经营?”
王富贵一愣,然后小心地回道:“去年没了,现在对面已经盘给了别人。”
物是人非,高汉不禁有些感慨,“谁接的手?”
王富贵愈加小心:“是个熟人。”
“李道长?”高汉试着猜了一下,能被这父子称为熟人的估计也就是他了。
这回王富贵震惊了:“您认识?”
看他这战战兢兢的样子,高汉便知道他没接王掌柜的班,成为大唐的细作,估计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李道长现在可在?”
“在、在吧……”王富贵犹犹豫豫地回道,好象很害怕、欲言又止的样子。
高汉只当他是顾忌大唐来人让他重操旧业,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一会我可能还回来,先”
在王富贵呆痴的注目下,高汉出了酒楼直奔三品斋。
牌匾未摘,大门虚掩,高汉推而入。
一楼空空荡荡,原来的桌椅陈设一概皆无,有的只是厚厚的一层灰尘,几行新鲜的鼠迹显示着这里还有活物存在。墙上挂着一张圣人的画像也有些老旧,灿烂的阳光从大门和窗户上的破洞明晃晃地照进来,竟照出了腐朽、破败的味道。
高汉不由得苦笑地说了一句:“这哪还是酒楼了?”
“跟你说了不准进来,送酒食用门外的吊蓝!”一个沙哑、虚弱的怒喝突然从楼上传来。
高汉一皱眉:是李敬,可听着怎么这么怪?
偱声找去,高汉在一个房间里看到了李敬。
屋时一片狼籍,吃剩的骨头、碎肉丢了一地,散发着阵阵恶臭。李敬身上披着破烂的长袍倦在一个角落里,灰头污面地在摆弄着手里的一块玉佩。
从他身上高汉没感觉到熟悉的道气,而是有一种暴戾、阴暗之意、
“你怎么搞成这样了!?”高汉不敢置信地问道。
“谁?”李敬霍然抬头低吼,胡子拉碴地都瘦脱相了,血红的双眼狼一般凶狠地瞅向高汉。
“是你……”认出了高汉,李敬不由得一呆:“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哈哈……我李敬前半生英明神武,此时竟成了笑柄!”
看到有些疯狂的李敬身上气息杂乱,象是入魔了一般,高汉惊怒地一声暴喝:“少他娘的在我面前自恋自怜!我哪知道你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是来看你笑话的,只是想来一会故人,却没想到故人竟然成了这副德行!”
“我什么德行?”李敬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把手上的玉佩塞进怀里,人如被激怒的野兽一样在尘土飞扬中一步一步地走向高汉,很吓人、很有气势。
要是有雾气或者仙气哪怕是魔气相伴高汉都还能吃惊一下,可他带起的却是灰尘和臭气,还走的摇摇晃晃的,分明就是个声嘶力竭的纸老虎。
李敬伸出枯瘦的双手,十指指甲盖老长,如僵尸似的径直捏向高汉的脖子。
“这还哪有高手的样子?”
高汉随意地一扒拉就把他带了一个跟头,然后赶紧上前扶住,同时一个掌刀轻击他的后颈。李敬头一垂,身体骤然软塌了下来。
“这得多大事儿能把这个坚强的男人搞成这个样子?”
高汉嘀咕着,把李敬抗到了肩上返回了得仙楼。出了门,却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眼角瞄见几个身影快速向王宫跑去。
到了对门,一直关注着这里的王富贵见状赶忙迎了上来。
高汉丢你他一块银饼,“找间房,赶紧让你媳妇多烧点洗澡水,再给他买几件干净的衣服,最好淘弄些小米来,熬一锅粥备着。”
“天字一号。”
王富贵也不磨叽,慌忙抓过一把钥匙递给高汉。自己则回厨房跟媳妇交代完后,扔下一大帮酒客跑出门去。
高汉在房里几把便把李敬的衣服扯下来丢到一边,李敬身无长物,只有一块玉佩。高汉看了看,很眼熟。
“好象是金城公主的。”
高汉琢磨了一下,放到一边不管它。随后去找王富贵媳妇要洗澡桶、打热水。
把赤条条的李敬扔进大桶里,高汉又成了搓澡工。
“咱俩还真有缘,怎么每回你倒霉都上我赶上了呢?你丫的每回还都对我‘坦诚相待’,要是大美女也就罢了,哥心甘情愿,可伺候你一个老男人真他娘的晦气……”
高汉一边发泄着不满一边飞快地给李敬洗白白,以前在洗浴城干过,这么久了手艺还没丢。
李敬不知道这些,被高汉抱到床上后立即酣声大起。
把他洗干净了高汉才注意到他的丹田上有一块青黑的掌印。高汉盯着看了一会儿,掌印清晰,从手型上判断这好象是一个女人的手印,若有若无的阴寒之气让高汉感觉相当熟悉。
“虽然你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纯道士,但被女人伤到这里还真够怪的。”高汉嘟囔着,脑海里急速地把手印上的气息跟自己见过的女人进行一一对照。
“寒星!?”
高汉不由得轻呼了一声,不用太费劲,认识的女人里只有这个跟自己刚刚有过冲突的人符合这种气息。
悉料,沉睡中的李敬听这个名字瞬间睁开了眼睛,一跃而起:“妖女休走!”
高汉一把把他按回了床上,捂上了被子只露出了脑袋:“拜托,大叔你发神经的时候能不能不光着,白花花地晃来晃去很不雅观,知道不?”
李敬挣扎无果,渐渐缓过神来,“你怎么知道寒星的名字?”
“刚跟她打了两回,能不认识吗?”高汉把跟寒星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反问道:“你是被她伤的?”
李敬听后脸上竟现出了一种庆幸的神色,“还好你是跟她当面对战,那个女人可阴毒的很呐。当初她被赤德祖赞派来陪金城公主,也有意让公主考验考验她,一来二去我们便熟悉了。有一天她她说有一样东西想让我帮着鉴别一下,约我到山上谈话。
你知道,我好古物,虽疑惑但也想没太多,便去了。她拿出一块古玉给我,就是你现在看到这块。我欣喜地接过鉴赏,正入神处她突然向我发起了攻击,一掌把我击落百丈悬崖。”
“啊!?”高汉轻呼了一声。
“而且她掌中带有毒针,当时便封死我的丹田。我浑身酸软又四下无处借力,只能闭目等死。幸好跌到崖间一株古树上才我暂时免于一死。我动弹不得,在树上强挺了三天,后来几个吐蕃人路过才把我救了下来。
他们把我送回止桑宫后我才知道,寒星此女调虎离山,把我调离了公主身边。在我被袭的同时,那个该死的达瓦竟然突叛,不但伤了公主还抢走了朗都支!事后,她竟然抢先回逻些向赤德祖赞禀报,说我们串通他人对公主图谋不轨,与那个达瓦是一伙的。”
高汉心中一冷,开口问道:“你们?赤德祖赞就信了?”
“我们当然是指公主身边的唐人,赤德祖赞巴不得把我们全赶走,所以尽管不信但仍然下令把我们全撤换掉,并责令我们限期离开吐蕃。”
联想到这回见到赤德祖赞和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高汉明白了,不由得紧握双拳,怒目圆睁:“他这是在铲除异己,彻底剪断公主与大唐的联系,为日后跟大唐翻脸做准备,借力打力,真真好谋略!”
李敬苦笑道:“我们和公主当然也清楚他的意图。公主抱伤力阻,才保下众人。不过我就倒霉了,成了他堵住悠悠众口的替罪羊。在公主以死相谏的情况下,命令我不准离开吐蕃人的监管,也永远不得再近公主半步。公主无奈,只好派人把我安置到这里。”
高汉恍然,刚才瞄见的人想必就是赤德祖赞被派来监视李敬的。
“有公主照应,那你怎么还变得这般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