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汉没听汪子华的,只打了一只黄羊,而且自顾自地清洗、烧烤。
汪子华给他打了半天下手,临到吃时却没他的份儿。
汪子华怒了:“干什么?我白帮你忙活了?”
高汉瞅瞅他振振有词道:“刚才谁说要自立自强来着?我看就得从现在开始训练你的野外生存能力。”
“……”被人拿自己的话堵了嘴,汪子华没词了,一咬牙、一跺脚堵气走了,“我还真不信离开你就填不饱肚子了!”
慢条似理地把一大只黄羊基本消灭掉了,高汉才见汪子华耷拉着脑袋回来了,手上拎着一小团被电得黑乎乎的动物尸体。
“哟,这人饿急了什么都想吃。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手上拿的叫鼹鼠,跟草原鼠是近亲……”
话音未落,就见汪子华惊呼一声啪地一下把手里的东西给扔了,“这不兔子?我还以为、以为……”
汪子华脸色煞白,想到自己好悬没捧着一只老鼠狂啃,心里不禁大感恶心,趴到地上一通干呕。
高汉走过去用脚扒拉了一下,“啧啧,这东西要是弄好了一样美味,可惜让你给整的糊了半片,真是死不瞑目啊。”
“呕,你、你能不能不说了!”
“唉,人跟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别人要是饿了弓箭就能解决问题,再不济还有刀枪。可你竟然舍得下这么大力气用你那珍贵的雷电之力打老鼠,啧啧,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你之一家、别无分号了。”
高汉看着他那一脸抽抽样儿知道臭的差不多了,从火堆上摘下早给他准备好的羊腿递给了他。
“华子,别记恨我,这么损你是为了让你踏实一些,是为你好。咱们这些人处在生物链的顶端,高高在上却不知世事世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等你哪天入仕或者独自面对问题了,你会发现你就象一个傻子,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汪子华默默地接过羊腿,一条一条地撕着,送到嘴里一点一点地嚼着,似乎要把高汉的话也一同咽到肚子里。
这一夜两人无眠,高汉说了很多有关人情世故的事儿,即是对汪子华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大都是从前世经历总结而来。
“你说的我都明白,就是做起来不是那么回事。”映着篝火,汪子化态度十分凝重,“虽然咱们理念不合,你有赶走我的意思,但我还要谢谢你,等合适的时候我要回汉地去,多体会一下人间疾苦。”
高汉回应道,“咱们兄弟相识一场不容易,我也不是赶你走,而是我要做的事风险太大,不适合你。说句实话,你这性子也不适合当官,还是在道门一途上多下些功夫吧。”
汪子华没言语,只盯着篝火出神。
“真想过官瘾,那就试试能否总领汉地道门,要知道现在汉地的信仰也在经受外来宗教的挑战。不是说外来的就不好,而是有些东西很有蛊惑性,也很危险,如果你作的好也是保我汉地文化统正的一项大功德,整好了那可是千秋万代的好名声。”
外来宗教是啥两人心知肚明,不用多提。高汉的话正正戳到了汪子华的心窝里子了,这时的唐人士子中真正的清流人物可以不计利不贪功,就是没有几个不图名的。
“能有所为?”汪子华眼睛贼亮,映着篝火一闪一闪的。
高汉肯定地一点头,“大有所为,将来弄不好我还要仰仗着你这个道门领袖哩。”
“我先各处历练一番然后就试试。”汪子华拳掌相击振奋地说道,随后神色忽又一黯,“不过,我那师傅指定的接班人可是李唐师弟啊,我这么做是不是夺他的权哪?”
高汉一笑,“跟你交个底,我保证李唐不会跟你争这个权。他老婆孩子都在我这里,他不跟我走还想上哪去?也许现在有你师傅牵制着他,他不好明着出来找我,但等你师傅百年之后,你们师兄弟联手,总领道门还不是相当容易的事?”
汪子华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我那师傅越活越精神,我俩恐怕都活不过他,不过这事儿有挑战性,我怎么也得试试。以前我师傅便有这个打算,是我不定性让他失望以及,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李唐身上,现在我想做了,我师傅应该会很高兴。”
帮汪子华提前确立了人生目标,高汉也很高兴,不过最后还是向他提出了预警:注意暗门。
汪子华浑身热血沸腾、毅然决然地说道:“就象你说的,等咱们哥们行事儿了,一定要揭开盖子,看看下面都藏了些什么污七八糟的东西!”
雪域的天黑的比汉地要早,两人说话间已近半夜。生怕野兽来把四匹马给霍霍了,高汉和汪子华把马匹藏进山洞,给了些好料,用大石头封好后便趁着夜色再度向止桑宫进发。
一弯上弦月高挂空中,汪子华眼神朦胧看哪都漆黑一片,高汉却能借着微光把止桑宫外围看得纤毫毕现,领着他小心翼翼地从防卫的空当顺利地潜了进去。
宫内有灯火,也有守卫,高汉不敢直闯,进了内圈后便带着汪子华顺着墙角上了房顶,如蛇一般潜行。
正按记忆中公主所在的房间爬着,却听瓦下一声轻响,随后一道凝实的语音在耳边低响:“就知道你们这两小子要来,快点下来吧。”
“是李夫子。”高汉趴在汪子华的耳朵边上提醒到,又指了指左上方的天窗。
两人顺着天窗纵身跃进房里,却见李夫子笑盈盈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呢,旁边的榻上倚着的可不金城公主?
李夫子对金城笑道:“你看,这不是来了?”
见到汉地后辈,金城公主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坐起来亲自倒了两怀热茶。
“嘿嘿,您老人家还真是料事如神。”高汉翘起大姆指没口子地夸赞起李夫子来,随后向金城一拱手,“见过公主。”
汪子华可没他这般随意,拘谨地想要弯腰下拜,却让李夫子一把给拦住了,“异域他乡难得有故人来访,就不要多作这些虚礼了。”
“就你这小子胆子大。”金城瞪了高汉一眼,随后对汪子华说道,“汪小子,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恨我断了你的仕途?”
“不敢,不敢。”汪子华汗然道。
“唉,我也是为你好。你这性子当官是祸非福,不但我这么想,就是阅人无数的李夫子也是这么想的,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一片苦心。”
金城的话与高汉如出一辙,让汪子华不禁赫然而立,高汉冲他挤挤眼睛,然后对金城说道:“公主现在既然这么说,那必定是对我这兄弟有所安排吧?”
“就你机灵,还总是能抓挠个理儿。”李夫子笑打了高汉一下,“我那族侄到你那里去了,后半辈子总算有了着落,我和公主都很放心,也很感念,所以对你这兄弟自然有所安排。”
李夫子说着拿出了一块玉,高汉一眼就认出与李唐身上佩戴的玉质差不多,只是纹理有些不同罢了。
“大唐皇族宗室玉?”
“你见识的还挺多?这不是宗室玉,是护宗之玉。”李夫子老眼一眯,然后把玉递给了汪子华,“一心向道吧。这块玉代表着大唐皇族宗室的秘密力量,拿着它并不能让你飞黄腾达,只能让你成为守护大唐的一员,你愿意接受吗?”
汪子华和高汉皆是一惊,高汉代汪子华问道:“有啥权利和义务不?”
“没什么权利,就是能跟皇室多亲近些,做的好也就相当于比如袁天罡、李淳风之类的。”
李夫子的话让高汉大喜:这怎么能说没什么权利呢?再进一步那可是明摆着的官方道门领军人物!汪子华也激动了,伸手想接,结果李夫子下一句话让俩人惊愕了半天。
“至于义务也是有一点地,这是外放守卫标识,就是闲云野鹤,除了向皇家报备、体察民情、纠除奸佞,平常基本上就没啥事了。”
“这还叫没啥事儿?”
汪子华好象不太知道这有何关联,高汉却眼睛瞪得老大,一下想到武后时期的酷吏制度上。这尼玛就是国家密探啊,而且这义务还是“平常”的而已。
“那要是不平常呢?”
李夫子立刻严肃了起来,“非常时期,比如国破帝危之际,有此玉之人必须倾力护驾。真要是国祚不存,须得救护一位皇室成员,妥善安置,以保我大唐李氏皇族薪火不灭。”
高汉明白了,这恐怕是李氏大唐保留东山再起的终极手段。这点倒不难,大唐李氏这么多年开枝散叶多了去了,救一两个倒很容易,至少李唐还有一儿一女在自己这里,从李唐的祖上来说,那也算是根正苗红的宗室后裔。
李唐宗室考虑的不可不谓长远、周密,李夫子也是一心向唐,这招募都招到雪域来了。这事儿跟高汉没关系,所以高汉和李夫子、金城都瞅向了汪子华,等待着他的决定。
“如果只是这两项事,我就接了。身为唐人,理当有此义务。”汪子华思量再三,慨然回复到。
“好!”李夫子把玉往汪子华手里一塞,然后拉着他往外走,“暂随我来,有些事还需向你仔细交代。”
看着李夫子佝偻的背影,高汉心里直翻个儿,不由得喃喃自语:“老夫子这么迫不急待,怎么象是要交代后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