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朵的人连同牲口、货物全部安全过来了,把叟人也全部用绳索套住脖子串成了一串,伤者由他们自己抬,马帮还得继续前行。
高北方伤势过重,没走出多远便死了,条件不允许,只能由叟人按他们的规矩进行了火葬。
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捧骨灰,看得汪子华直嘬牙,对高汉说道:“你这一家子也真够劲,为了报仇跋山涉水的跑这么老远,最后还被人给清理门户了。”
“谁跟他一家子,你先搞清楚他姓哪个高再说。“高汉鄙夷地瞅了他一眼,这家伙汉学不错,但因为轻夷鄙胡的原故对大唐周边的事儿知道的太少,老闹笑话。
章仇解释道:“要说此人也不寻常,是蜀汉时嶲帅高志远的后代。高志远跟孟获、雍闿联合反蜀,为了争权,杀了雍闿却又被孟获联合雍部打败,三部共尊孟获为蛮王。再后来便被诸葛亮一起收拾了,蜀汉特设越嶲郡进行管理,现在归嶲州管辖。”
“没想到还有这么段渊源。”汪子华点点头,蜀诏相近,历来交往比较多,章仇知道这些也是应有之意。
高汉好似随口地问道:“听说大汉将军霍去病的族人也在蜀地?”
“早被迁走了,因霍光乱政便被举族流放去南去了。三国时期倒活跃过一个时期,后来便再无所闻,现在有没有遗脉还真两说。”
高汉听得心中一沉,看来到蜀地之后还得找其他知情人打听一下。
放过此节,章仇兼琼继续说道:“汪公子刚才的怀疑有些道理,据我所知,这些部族之攻杀很平常,也说不清谁对谁错。但我各州府对各境管边务束极严,这么多人来寻仇的可不多见,也不允许。况且嶲州和雅州之间还隔着黎州,今天这事怕是另有蹊跷。”
高汉脸上一沉,“报仇不过是个借口,他们是以马帮的名义来的,被人蛊惑到这里杀人劫财,随便挑起纷争。”
章仇兼琼一惊,这可涉及到边务了,处理不好可是要丢官的,“公子都听他说了些什么?”
“是胡浪山的鬼主提供的消息,并且说让想办法栽赃,挑起木雅与会野守军的仇恨,事成后另有厚赠。”
“吐蕃人作的手脚,康巴乱则联盟也会迁怒于唐,他们旨在破坏我们跟联盟的关系!”章仇兼琼一下联想起其中的原由,越说越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在我高宗皇帝永隆年间吐蕃曾侵入凉、松、茂、嶲诸州以及洱海等地,神龙前后才被我大唐夺回,吐蕃这是不甘心哪。”
高汉很佩服章仇兼琼的判断力,这家伙说的基本不差,但具体承办这事的人他可不知道是谁。据高北方交代,他在胡浪山还见过两个女人,为了取信于他,那两个女人还向他出示了赤德祖赞的王令。
“我的赞普兄,你还真是不甘寂寞,处处都有你的影响。”高汉心中冷笑道。
想到前几天看到的小金一家,高汉敢肯定那两个女人就是杨敬和寒星。
“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们也来蜀地了?这很好,非常好!”
这两女人现在好么?不太好,因为她们在打架。
她们现在跟高汉离的并不太远,只隔了一个山头。虽然没看的太清楚,但高汉飞渡痛击叟人的英勇表现却看全了,知道这个计划彻底失败,得另想他法。
“师妹,你总说所算无遗,怎么老是不成功呢?”杨敬对寒星一如既往地尖刻。
“高汉,又是他!”寒星恨声跺脚直咬牙,“他怎么总是跟我过不去?”
杨敬轻笑了一声,“你弄走了人家的鸟儿,人家不得对你朝思暮想、步步紧随啊?”
“荡妇,你给我放尊重一点儿!”寒星正火大的时候,听不得这种浑话。
“少跟我装纯情,哪个女人不思春,我看你跟他是天生的冤家,倒不如凑合到一起算了……”
杨敬话还没说完,寒星的剑便到了。刷地一下,杨敬抖出一把扇子挡在了身前,那扇子不知何物所作,竟然刺之不透。
“别跟我发狠,还是想想怎么应对眼下吧。”
寒星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收了软剑,“杀,咱们先他们一步,把哨卡的唐兵杀光,让他们以为高北方是在撒谎,然后祸水自然便可上向叟人。让唐人征讨叟人自然会引起其他部族的反应,到时咱们再趁乱行事吧。”
“没想到你的心还真恨哪。”杨敬笑了,“不过我不赞成。”
“为什么?你不想完成任务了?”
“想啊,但奴家心软,见不得血腥。”
“死在你手里的人不知凡几,少给我装纯情。”杨敬嗲声嗲气的回答让寒星不禁一阵恶心,又把杨敬的话还给了她。
“其实呢,人家办事看心情,现在正好没杀人的兴趣。”杨敬轻轻摇了一下扇子,“另外呢,也是看你这小蹄子整天一付死了男人的样子不爽,姑奶奶我不——乐——意!”
尼玛,这还说啥了,直接开打。
女人打架拽头发、挠脸很寻常,可这两不是一般的女人。寒星裙带飘飘,手中剑轻盈、刁钻,有如仙女下凡。杨敬袒胸露背,藕臂细腰,雪白的大长腿配以莲足红趾,每个动作都挂着风、带着电,极显**、劲爆。
两雌相争,闪转腾挪间打的很好看,很有内涵,却刀刀想见血,招招要致命,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架门儿。
战了十几回合后,一向孤傲的寒星心里渐沉,发现自己以前小看了眼前这个女人。杨敬的功力精深,身法飘忽不定,大多数是在防御,但一有机会反击却相当凌厉。
“蛇,好象一条蜇伏的花斑毒蛇!”
嘶地一声轻响,却是杨敬趁寒星稍稍走神间欺到近前,用扇子点向寒星腹部。寒星大惊,腹间猛地一收,手腕急转,软剑回荡。
好个杨敬,前冲之势不减,扇子却反插向背后,另一手则按向寒星腰间。
当地一下剑扇相击,寒星左手一拍杨敬伸来的手臂,借力诡异地腾空而起,翻向杨敬的身后。同时,软剑忽软圈向杨敬的脖颈。
杨敬紧急低头,一腿向后猛踢。只不动作稍慢了一些,头上纯银发簪被削去一截,还带走了些许青丝。
寒星轻笑了一声,单足点地人如轻羽般飘向了后面,“你输了,还打吗?”
“我输了?”杨敬回身,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白色裙带,“原以为你是烈女,却没想到也会在人前宽衣解带,还挺有料的吗?”
寒星脸上通红,慌乱地整理起散开的衣裙。
杨敬恍然间看到了她胸前一处怪异纹身,不禁为之一怔,但嘴上却继续挖苦道:“想勾人也得找个有男人的地方啊,可惜姑奶奶我也是女人,消受不了这种眼福。”
断簪失带,一比一打平。整理完衣裙的寒星反而平静了,瞅着杨敬不解地问:“你几次三番地撩拨我,到底想干什么?这样做对任务有什么好处?”
“不想玩了?真没意思?”杨敬把手中的裙带抛给了寒星,“我说了,姑奶奶作事只凭高兴。”
寒星接过,沉声问道:“那你还要不要继续跟我合作下去?如果不想就给句痛快话,我转身便走,决不再找你。”
杨敬歪着脑袋想了想,“先跟我凑合着玩吧,具体事情到时再说。”
这个答案比没有强不到哪去,想及此行尚需此女相助,寒星忍了又忍,闷哼一声转身就走。
“小蹄子还挺有脾气,早晚有一天我让你哭都找不着调!”杨敬狠狠地轻吐出一句,扭搭地跟了过去。
高汉他们不知道这边的故事,哨卡的数十唐兵也因杨敬的胡闹而躲过了一劫。差点回不来,心有余悸的章仇兼琼狠狠地训了他们一通。
“好了,差不多就得了,大家也都知道责任不在他们。”高汉把章仇兼琼拉到一边,低声说道:“这哨卡只能观察到走大道的人,而且还有拐角相隔,看不到藤索那里的情况。不如在藤索两面各开两个藏兵洞,那样无论那方来人都可防范了。”
章仇兼琼想了想,“也好,,这里就作为物资的仓储和中转使用,兼管往来人员的过所。”
提到“过所”,高汉又是一阵头痛。
大唐对人口、户籍的管理相当严格,每个人都得有公验,否则就是流民,是要被判刑的。公验分很多种,官员上任用的“告身”、公出用的“符券”、兵团来回迁换的“总历”、外出游历、探亲、访友、行商用的“过所”。
凡是带公章的身份证明都叫“公验”,最基本的则是“计帐”,相当于户口本儿。
想要拥有户籍,那得从管理本乡本土的里下在那里给你写“手实”,然后经过“团貌”,也就是验明正身、交上手续费后,由里正编入“计帐”,报请县司、县尉、县令之类的统计造册并向州府呈报批准后才算完事。
“过所”就是公验里的一种,这玩意就是唐代的通行证、身份证,出行必备的证明。没有它想出入境那就是“私渡关津”,也就是偷渡,抓住了一样要被判刑。敢私放者,不管多大官,一样判刑一年。
高汉有“过所”,那还是由联盟签发的文书。汪子华也有,但这小子滞留雪域太久,他的“过所”过期了。
按唐律,过所三十日便得在所处的当地重新盖回公章,过期无效,抓住不但要打,还要遣返、流放。大家一直在忙活其他事,把这种小事给忽略了,没给他弄,直到看见此地关兵高汉才想起这碴儿来。在唐境内,没有“过所”很麻烦,根本进不去城镇,也没人敢让他进。
“这可怎么弄?”
高汉有点犯愁,汪子华也有点长长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