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人的第三只眼并非真眼,而是自小剖开额头皮肤嵌上了一枚墨珠所成。
“此俗据说是远在时期,由黄帝属下观天官所传,意为开通天眼,明察三界。”卓不二这样解释到。
高汉撇撇嘴,这天眼再厉害还能强过卫星去?原世那么些个卫星都没发现有域外生物,这些人能看到神界?再说黄帝不信巫只尚玄,所谓明察三界大概是观四时气象,为农耕、征战所需罢了。
平台上的人很多,但分成了三个部分,随着卓不二的逐一介绍,高汉不禁越来越头疼。
西南之地自古因山川间隔,坝寨星布,从而造成民族、部族多如牛毛。随着时间的演化,有时同种之间也不同族,比如古羌人分析出来的百濮、百越之民,近乎一部就是一族。
卓不二最熟悉的就是邛都夷,这些人现在汉代程度最高,世居临邛与益州之间,与卓家有密切的生意来往,还互相通婚。
“打头的那个叫邛姥,亦是来自巫山,现领邛都夷诸事。”
高汉顺着卓不二的手指看去,那邛姥不亏以“姥”为名,根本就是一个快老掉渣了的老太太。不是巫者,但巫者中的威望似乎很高,周围数十人都围着她攀谈,氐人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则有髳人、笮人、白狼羌、青衣羌、嘉良夷等等十数个部族的巫者。
让高汉惊奇的是,几天未见的折朵挽着一位康区打扮的年青女子也在其中,看样子还很亲密。
卓不二解说道:“那是折朵的妻子,打箭炉旄牛羌新晋大戈措卓玛。打箭炉与邛都夷历来交好,折朵与我大哥也是打出来的交情,一会或可引之方为助力。”
熟人好办事,这到哪个时空都是通理,高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第二方人群以川西南和滇西北的人为主。打头的是摩沙夷,还有伶人、白马羌、武都羌、参狼羌、、昆明夷、斯榆蛮、苞蒲人。
“小先生请看,那个身穿豹皮是摩沙夷的夷帅狼犇,着树皮织衣的是槃木王鸠。摩沙夷在《华阳国志》中被称为筰人,其实是白狼人的支流。历代占据盐源等产盐之地,相当富庶,遂自成一族,对临近的越嶲夷、昆明夷、斯榆蛮、苞蒲人影响堪大。不过与白狼人的联系未断,一会儿或许会因白狼人之故坐壁上观,不参与咱们的事儿。”
卓不二话里话外都在着意提醒高汉分清敌友,也透着战意。似乎认定今天高汉要干的事会有麻烦,得动手才能解决,这是一个意境高深者的直觉。
高汉拍了拍卓不二的手臂表示感谢,“我尽量不把局面搞僵,坏了巫祭这等大事。只要那寒星肯给小金一家解毒,并交还给我,我今天可以不追究她的罪责。”
剩下一方人数最多的则是百濮和百越系的巫者。
高汉扫了一眼有些奇怪地问道:“苞蒲人怎么和濮人的装束差不多?”
卓不二浅笑道:“那椎发、长袍过膝的苞蒲人也被称为濮苏,汉地往往把他们看成是形象与他们类似的濮人,其实两者是两个种族。
苞蒲人是孟高棉种,世居川西南至滇西一带,也即是吐蕃的族之一。只不过在汉时苞蒲人在周边各部的共同打压下融入了各族,现在遗留下来、并且还能保持传统的只是一小部分。
而濮人则有至少百多分支,广泛分布于川、黔、滇、荆、交趾等地,与百越遗民杂居,现统称为僰人,今天来的不过是川、黔、荆湘等地的部分代表。”
高汉恍然,自己这个穿越者自觉已经学贯古今中外了,但在对古族的认知方面还真不如卓不二这个地头蛇。
尽管今天百濮和百越来的只是部分代表,但也占了平台上面人数的三分之一左右,尤其是其中一个身着无袖红衣短裤的虬须大汉极其惹人注目,寒星的主要交流对象就是此人。
而杨敬则一改常态,亲呢地偎在寒星身旁倾听,偶尔插上几嘴,都令红衣大汉相当不耐,大有拂袖而去之意。按计划,今天这台戏得由寒星和杨敬一起唱,杨敬的存在却严重防碍了事情的进展。
虽然狗皮膏药似的杨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配合,说的话也都是计划之内的,可只要她一开口绝对会冷场,谈话几度中断。
“你竟然带黑巫来此,到底想干什么?”寒星暗中对杨敬恨声问道。
“巫者啊,还分黑巫白巫么?人家还以为他们都一样的……”
杨敬一脸无辜状,气得寒星浑身直突突,“你会不知道个中差别!?再说这些都是诏地的鬼主,你舍得让他们来送死?看你回去怎么向鬼母交代!”
“哎,好心没好报,随你怎么想吧。”杨敬不再粘着寒星,委屈地自顾自地走到一边不出声了。
其实,最难受的是十名全身裹在黑袍中的黑巫者。杨敬来时只告诉他们出任务,具体什么任务不说,要见哪些人也不说。等到费劲巴力地把大兽笼子抬到祭台上以后,白巫们也陆续到来了,这些黑巫者才发现要面对的竟然是百多个白巫。
“被出卖了!”
这是黑巫者们的第一反应,但是没办法,只能惶恐不安地站在一隅听天由命。出诏地时鬼母就让他们一切都听从杨敬的,这是死命令,如果不遵从,那回去受到的惩罚会比死还难受百倍、千倍。
感觉难受的还有红衣大汉,平台就这么大,他躲不开寒星和杨敬的纠缠,加上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办,也舍不得负气离开,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到一边,闭目不语。
高汉仔细观察了下,红衣大汉似乎对杨敬及杨敬带来的几个黑衣人表现的相当厌恶。
“难道这红衣大汉是个正人君子,受不了杨敬的风骚?”高汉歪歪地低声说道。
“小先生差亦。”卓不二正色地解释道:“那红衣大汉乃是祝融传人——祝震,其祖祝华贵为荆湘巫众之首,他本人亦是白巫之中成者。”
“我了个去!”高汉险些失声,“祝融人传人?”
“正是。十年前,我送李白出川,正赶上祝震溯江而上到巫山求婚,在巫峡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自是知得。那杨敬带来的是可是黑巫者,黑白两种巫道自黄帝起便各不相融,势如水火,这让祝震如何能对其生出半点好感?”
高汉自丹田被破之后,元气尽失,连带着对巫者气息也不敏感了,尤其是这么远的距离更感受不到平台上的众巫在气息上的差别,要不是有卓不二在,哪里知道这么许多?
不过,此时高汉对卓不二所说大感兴趣,“祝震到巫山求婚,对象为谁啊?”
“巫山神女。”
“啊哦!”高汉嘴巴张的老大,不敢置信,“他向神女求婚?”
“嗯,自古巴楚联系最多,通婚频繁,《高唐赋》中的神女非姚姬本人,或许是其后人与楚王有过交集,为增加神秘色彩,宋玉安上了姚姬之名。历任任神女都是姚姬之后,祝震亦是楚王之裔,所求者必是神女,但看样子应该是未成,此番率众而来颇耐人寻味。”
“我只想找回我的兄弟,没想到还遇上了这等八卦之事……”卓不二意味深长地解释让高汉的头又大了一圈儿,“你跟祝震的关系怎么样?呆会他会不会是个意外?”
卓不二迟疑地答道:“我跟他之间有过莫名其妙的交集,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巫术上我不如他,剑术上他不如我。他是以雷火巫术著称,故以震为名,但又有异于汪子华的雷火。如果说汪子华是虚的,他的就是实的。
至于彼此的关系么,敌大于友,对我或许是个麻烦。不过小先生跟他不相识,索雕一事也跟他没关系,他应该不会为难小先生的。”
“你是我学生,如果他胆敢找你麻烦就是给我过不去。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上,谁要生事,老子非干翻他不可!”高汉恨声道。
高汉强横的表态虽有为了小金的因素,却也让卓不二心生感动,自小除了大哥和李白等少数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外,卓不二还真很少体会到这种被人重视和关切的温暖。
“咱们亦师亦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别想太多。”高汉拍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随即又有些奇怪,“都到这会儿了,那神女怎么不来?”
卓不二看了看东方天际,“快了,等启明星将落,晨雾发起时,神女自会乘雾而来。”
“乘雾而来?”高汉觉得自己坐雕就很神异了,没想到还有更神奇的。
“传说,我也是听说的,没亲眼见过。”卓不二很不负责地解释到。
蜀地湿潮,这雾说起就起。蒸腾腾、白茫茫的,倾刻间就把四周笼罩在浓重的**汽之中,十几步外都看不到人影。
一些细微的声音突然传入高汉的耳朵,“山下三百尺外有人在向上攀行,可是没有脚步声……”
卓不二侧耳倾听,须臾,报道:“来者十三人,每瞬十余尺,听衣袂振空之音当皆是女子,应该是神女和十二巫卫到了。”
说话间高汉也听出了人数,但没听出男女。暗中比较了一下,卓不二的听力远程只及自己一半,但精细程度却比自己高明。
高汉睁大了眼睛盯着来人处,想看看神女到底是怎么个乘雾法。
人声越来越近,恍惚间,一道金色、十二道白色的身影便从高汉和卓不二的躲避处凌空掠过。高汉啥也没看到,只嗅到了一阵香风,听到了为首之人的一声轻咦。
高汉和卓不二同时听到了来人的疑声,“咱们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