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高汉和悟了伤情大好,与众依依不舍的白熊告别后离开了山谷。
在一处山顶两人回望云海下的山谷,不禁感触良多,“兄弟,你我这算重活了一回,往后的路得走仔细了。”
“见山是山,我们大概也处在这一层上,离见山还是山还差得远。眼下当以不争之心行为争之义,这也是两位前辈认同了的,我想应该从此开始吧。”
悟了这禅机打的把两位大德和高汉的言论全用上了,让高汉诧异不止。
“道有雷霆之威,佛有金钢之怒,不平事自有不平人去管,悟了不才,遇上了不能不管……”
说了半天高汉总算是明白了,悟了经过此一事对类似于寒星之流的暗门那是深恶痛绝,直接把其划为魔类。正义感超强的悟了非常想斩妖除魔,还人间乐土,尤其是现在身具高攻,这自信心简直暴棚。
“那个,哥相信你的志向绝对没问题,哥也会跟你一起干,但是你这转变是不太大了?”高汉看得出他对二老的离世尚未释怀,试图缓解一下他心理压力,“再说你现在身具两家之学,算道士呢,还是佛子?”
“我虽还未想明白两家之别在何处,但殊途同归,佛道或不可分,只是表相而已,暂且遑论于修无宜。”
“呃,我的意思是要有慈悲心才能行雷霆之怒,别把自己迷失了。”
“道祖超然外物但也挂念人间疾苦,佛居于乐土却立大弘愿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悟了明白。”
悟了是老实人,可老实人认真的起来比别人更认死理儿。看着一脸凛然大义的悟了,高汉决定不跟他掰扯了,那根本就没意义。
“从今往后又多了一个活了,还是看紧着点吧……”
哥俩一路向北疾行,穿竹海过山渊,没几日便回到了青城山。可巧了,大老远的便看见一群人在向山外走,和尚、老道,还有唐兵,正是常道观和飞赴寺等人送章仇兼琼出山。张氲和他五个徒弟不在,不知野哪去了。
高汉一眼扫过,发现该在的首脑人物都在:“得,这回也不用再爬山了,就在这儿把事情都交代清楚吧。”
见到高汉和悟了奇异现身,众人惊喜莫名,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这顿吵吵。
“停,都听我说!”高汉高举拂尘和佛珠大喝了一声,“成玄子和慧心上前来,看看可识得此两物?”
成玄子和慧心疑惑地走到跟前仔细辨认,随即神色大变,“祖师宝物!”
“识得就好。”高汉收回了东西,紧紧攥到了手里,只大声把与甘遗荣和戒嗔的法旨喧告了一遍,又请出法器若干,“拂尘和佛珠是两位前辈赠与我和悟了的,就不给你们了,这些是我们带回来让你们留以为念的。”
在章仇兼琼的调节下早就和解了的常道观和飞赴寺当然不会忤逆两位大德的法旨,只是对他们的离世感到痛心,一时间场中一片哀声。
成玄子一把拉住高汉的手,流泪相问道:“他们葬于何处?还请高公子告之我等。”
悟了上前代高汉答道:“两位前辈生前便不愿再惹尘缘,身后你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守护之人我已代为选好,你们放心。”
“何人?”
“无相。”
无相不是飞赴寺的僧人,甚至不是唐人。这二十多天里在缉拿暗门余党的过程中与成玄子处的也不错,彼此惺惺相惜,所以这个人选成玄子还算满意。
“能与两位大德相伴,亦是无相之福。”
让人办事怎么也得给点实惠,悟了当即便把戒嗔的手记给了无相,至于他让不让飞赴寺的僧人抄录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高汉不肯把拂尘给天师洞的道士留下,但祖师手记对他们更有用,于是乎谁也不再计较高汉的小心思。
把一帮子和尚、老道打发走,章仇兼琼才倒出空来跟高汉说上话。
“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把高汉拉到一边,一上来章仇兼琼就大唠喜嗑儿,高汉打着哈哈应付着,心里却有一丝警惕。果然就见章仇脸色一整,犹疑道:“只是有一事在下不明,还请公子教我。”
“防御使请说。”高汉有些不安,难道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皇家密探了?
“最近听下属来报,不少夷人部落把孩子送到了益州,人数数百,还有人陆续而来。听说此事跟公子有关,某不知为何。要知道唐律对流民管制甚严,这些人若长居益州不好办呐。”
“原来是这事儿啊。”高汉心中大定,“是我安排的,那些夷部要学汉学,我跟他们关系不错自然要帮他们一把,打算送孩子们到飞凤国学习。当然了,如果章仇防御使愿意,也可以在蜀地设立学馆安置,咱们联合教授,不知可否?”
“这个……”章仇兼琼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某军务繁忙实没精力别顾其他,还请公子见谅。”
“就知道你不会答应,你们这些文人现在对夷夏之分可看重着哩,我那新学恐怕也会让你们觉得惊世骇俗。”高汉心下腹诽到,面上则乐呵呵地笑道:“他们在益州只是暂住,不日便会前往雪域,有不周之处还请章仇兄给与照应。”
一句“兄”把章仇兼琼叫的乐开了花,“当然没问题,一应吃住由我包了。”
他包了?以他的成人奉禄能管几个人的?不过是再想办法从当地的富贵人家找辙罢了,弄好了还可借安抚地方之名捞上一笔。他爱捞谁的捞谁的,只要孩子们有饭吃有地方住就成。自己现在太穷,还真负担不起。
高汉知道他这是在送转手人情,但也不点破,连连相谢。
“对了,和尚和道士们前嫌尽释,不知可曾发现寒星此女?”
“没有,包括归崖子也没见到。最怪的是,那犬养不知从哪搞到的毒药服毒而死。”
高汉眯起了眼睛,“必是归崖子和寒星二者之一做的,但为何不带走而是毒杀?难道犬养对他们没用处了吗?”
“这些人行事诡异,天知晓他们要干什么。”
“犬养乃是倭人的遣唐使,他死了你堪验过尸身没有?”
“一个为恶的倭人而已,死就死了,有僧人为证无须堪验。”章仇兼琼厌恶道,好象不愿意再谈。
这次的事发生在他的治下,让他相当恼火,按他的想法尽快息事宁人最好,不愿意再节外生枝。特别是对扰乱治安的这些倭人章仇兼琼深恶痛绝,更不愿意碰死人徒沾晦气。
高汉不知道此时章仇兼琼的心理,也不知道他为何敢置唐律于不顾潦草完结此案,事后会怎么样向上汇报?
章仇兼琼早想好了:“挑唆教争,谋败自毒,人物俱证,草葬于野。”
“我靠,十六个字就完了?”
“那还能怎样,他倭国还敢来此求证要人吗?我国不找他们要说法就不错了。放心吧,我是蜀地最高官员,审核权在我。刑部的人也不会为了他一个化外邦民不远千里地来此求证的,顶多年考时我再跟监查御使再重复一遍罢了。”
这时的大唐虽好邦交,但有些唐人从心底里来说还是有些看不起化外邦民的,认为他们不文明,是蛮夷之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跟野兽差不多。一只野兽想食人,却不小把自己弄死了,谁会在意?
高汉之所以对此事这么上心,不是同情犬养,那犯不上,而是寒星和归崖子未归案。最关键的是小金又没了,虽然可以肯定它不会再受到寒星的伤害,可看不着它高汉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小金在哪儿暂时不知道,为了那些孩子高汉只好先跟着章仇兼琼回到了益州。两下辞别之后,高汉带着悟了去了卓府,因为章仇兼琼告诉他,所有的孩子都在那儿。
“尼玛,吃住你包!人在卓府你还跟我卖什么空人情?”
想到章仇兼琼离别时的那一脸奸笑,高汉恨不得把他揪过来暴打一顿。
卓府就是卓不二他家,人家是蜀中首富,产大业大的不在乎临时收养一些孩子。
站在卓府的大门前,高汉有点眼晕。这门楼子修的豪华精美自不必多说,可这院墙东西横跨几条街,南北纵深有山水。总之一个字:大,大的离谱。
“二们公子快请进,我家主人和二公子早就吩咐过了,你们一来不必通报可直接入内。”
门房很热情,高汉和悟了被他带着,就象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样,走了宅院深深的卓府。一路繁花似绵、鸟鸣莺歌、亭台隐逸、楼阁飞檐,人文自然相谐而契,胜却人间无数。
“这哪是民宅,跟皇家花园也差不了多少吧?卓家敢违制私建?”
大唐官宅民宅都有定制,违者拆,重者罪。象卓府这样的还真少见。
“好叫公子知道,这不是有唐所建,而是自汉时便是这等规模,唐律当然管不得了。”能作千年家族的门户好象相当荣耀,非常得瑟地解说道:“一般来卓府走的不过是旁门小道,两位公子则从正门而入,行的这正道也是非同一般。”
“那当然,哥们一直走的是正道……不是,你是说这宅道也有大讲究?”
“然也。”门房摇头晃脑地好象一个饱学之士,“此道乃我卓氏文君娘子带司马相如第一次回门时所修,公子可算算至今有多少年了,能是一般人走的吗?”
“我去!”高汉转身便往回走,“这等古道当然不凡,容我再仔仔细细地走一遍。”
这不犯二吗?悟了和门房都急了,死死拉住高汉不让他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