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通关文书,高汉还想换一换战马,但徐英没却没答应。
“高帅请想一想,战马是军中之重,若我帮你们换了,不说我这边能不能掩人耳目,就说铁桥城的守将也必会心中起疑,所以我不能给你们换马。而且我这里的战马是雪域马和南疆马的改良品种,也不适应雪域的气候。”
雪域马不适应南疆的暖湿气候,所以南疆只有少数高海拨地区才有少量的雪域马,而且大多都是用来承载货物的驮马,徐英所用也是适合当地的杂|交马,所以换马一事行不通了。
高汉拍了拍脑袋,“老将毕竟是老将,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是我没考虑周全,在细节上疏忽了。但若无战马可用,脱身的事要难了。据我所知,铁桥城以步兵为主,但铁桥东城的守兵可都是以骑兵为主的。”
徐英笑道:“高帅勿忧,吐蕃谋求南疆久亦,这些年愈发重视蓄养适应南疆的军马,与南疆各部的贸易也是以武器换南疆马为主。铁桥东城治下便有一块草场,专门培育改良军马。那守将叫弥布扎,乃是个贪财好利之人,只要高帅以方便为名许些好处要求换马,这等既能结好邦交又能立功得财的好事他必会应允。”
高汉大喜,向徐英连连致谢。都说细节决定成败,啥叫细节,这就是细节。若无徐英相告,外人哪能知道这些内幕?
徐英有几分担忧道:“我心里还有点不踏实,总觉得高帅之计有些唐突。外使来访都要事先进行通报,你们这样冒充南诏使团出访吐蕃是不是有些突兀了?铁桥城的守将巴兰可是个精细人呐。”
高汉明白私自放星军过关,弄不好会给徐氏带来灭顶之灾,所以徐英的心理压力很大,极力求稳,对细节问题考虑的相当仔细。
“老将军请看。”高汉从身后箱子里拿出了一块银字由仓递给了徐英。
徐英呼地一下站了起来,“竟是赞普近身护卫长的由仓,高帅这是如何得来的?”
高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曾经给赤德祖赞打了几个月的短工,还跟他结拜了兄弟,这是他亲自发给我的。只不过后来我离开吐蕃时他没往回要,我也忘了上交。”
“高帅是想利用这个由仓证明南诏使团不是突然出访,而是赞普早就暗中派人联络过的?而且有这由仓,可保我徐氏无后顾之忧亦。”徐英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徐英之所以顾虑重重还有来自于对寒星的担忧,如果她向赞普告密,徐氏也不好解释,但有了这块赞普近卫的由仓一切就不足为虑了。
你寒星是代赞普入南疆行事的,人家高汉也是代赞普与南诏通好的,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也没事先告知,我这小小边将哪能分辩的清悉是悉非?都是赞普的人,我可得罪不起,只能全部配合便是了。
总之,你们上层有何猫腻都与我无关,而且我徐氏不管是在越析损兵折将,还是放“使团”通关,都是依令行事,都是为了吐蕃,官司打到赞普那里我也是有功无过!
高汉向徐英翘了翘大姆指,“老将军才思敏捷,非常人可比。说实话,晚辈等若不考虑好这些逻辑上的问题,可不敢冒然请老将军帮忙,否则会害人害已啊。”
徐英哈哈大笑,擎起高汉的一只手快步向外走去,“我即刻打开城门,亲送高帅到铁桥城。”
徐英带一千铁骑亲自护送“使团”,一来是彰显对南诏使团的重视,二来是想多陪陪徐汇,星军此一去山高水长,父子二人再见不知何年何日。为此,高汉特意把徐汇暂时调出火头营,陪在徐英身边,等到铁桥城时再回去当火头兵。
野共城到铁桥城二百余里大部分都是山路,吐蕃为染指南疆多年来投入诸多人力物力开拓出来的兵道,也是南疆马帮雪域行商的主要通道之一,只不过南疆才定,往来行商的马帮极少,星军一路倒是畅通无阻。
一边走徐家父子一边向高汉讲解各处山川扼要,在感慨两父子向唐之心不死之余,高汉也渐渐把所过之处与记忆中的原世地图相互联系起来。
“弄了半天,无论是野共、铁桥,还是远在北面几百里之外的聿贲城都是原世的云南地界啊。而且是吐蕃这些年利用南疆纷乱硬从大唐和南疆各部手里强占过去的,但按史书记载,用不了几十年,南诏就会从吐蕃手里抢回这些战略要地。”
有感于此,高汉低声对徐英说道:“老将军,南诏国运昌隆,必图扩张,若有朝一日对吐蕃发动征战,野共城怕是要首当其冲。”
徐英抚须一笑道:“老夫心里有数。你当吐蕃让我们这些归附之人驻守边疆所为何来?一来是让我们远离大唐,以绝故土之心。二来就是给他们当哨兵,遇战能战则战,不战则警。相比野共,那铁桥城才是吐蕃的防御重点。
所以我们与吐蕃不过是互取所需,又各有猜忌,一旦战事起时我徐氏可不会为了吐蕃坐城死守。当然,在我徐氏在危难之际被吐蕃收留,为此情义我们也不会投降南诏,而是向吐蕃国内退却。此等应对策略,我们与赞普之间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呃,”高汉愣了一下,然后冲徐英竖了竖大姆指,“老先生睿智,看的透澈的很呐。”
山道难行,但一路无事,五日后大军平安到达铁桥城城下。
铁桥城城高三丈,宽一丈五,全石垒砌,箭垛塔楼、沟壕吊桥无不齐全。此城只有北西南三面城墙,紧紧包裹着东面飞架在磨些江上的铁索桥,桥那头便是铁桥东城。常年驻守于此的吐蕃军有两万人,战时援兵可通过铁索桥缓缓不断地从东城支援这里。
正如徐英所言,相比野共,铁桥城才是吐蕃的防御重点,这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城池,而是一座纯粹的军事要塞。此城只有南面一座城门,平常只在早上开启一个时辰,供往来的马帮通行,其余时间则是紧闭不通,无论是商队、使团,还是散人都不允许在此期间入城。
星军到时已是傍晚,不是通行的时间,所以只能在城外扎营一夜,天明时分才能入城。
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早就在城外守候的卓不二和悟了等人也就此归队。
“禀告先生,我等在此守了多日,曾远远看见寒星和归崖到来,但慑于我等之威未敢靠近城池,我等遵先生之令也未曾前去追赶。”卓不二上前汇报到。
高汉点点头,“寒星有归崖拖累不会轻易与你们发生冲突,咱们现在只要看住她们不入城影响大部队撤离便可。”
徐英沉吟了一下说道:“按铁桥城的条例,散人是不允许入关的,但寒星手里有赞普特发的谕令,我也是看到那道谕令才决定与寒星配合出兵越析的。”
高汉眉头一拧,“寒星即使有谕令也得让守城的巴兰将军看到才行。”
“高帅的意思是……”
“我想请老将军以护卫南诏使团为名派出几支巡逻队,每人带强弓劲弩,发现闲散人员靠近城关便一律射杀。”
徐英点头道:“好,虽然不一定能杀得了寒星和归崖,但可以保证其不能与城内通联。事不宜迟,我这就安排下去。”
“有劳老将军了。”高汉行礼谢到,心里不禁相当庆幸,当初灵光一闪留了徐氏兄弟一命,如今倒换来了徐家如此丰厚的回报,否则星军要回雪域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波折哩。
要说寒星和归崖也不是傻子,眼瞅着星军和徐氏带领的军队把入城的通道堵的死死的,他们自然不会冒然硬闯,只能咬牙切齿地远远蛰伏着。
第二天一大早,徐英便亲自来到城关前面向上通传“南诏使团”到来的消息,并附上了高汉那块水份十足的由仓、南诏国书,以及诚节的印信。
除了没见过的国书外,由仓和印信都是真的,任凭守城将军巴兰再怎么精明也不会想到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实力敢冒充使团诈关。
还过巴兰到底是个稳重的人,在核对凭证无误后又亲自带队迎出城外,名曰欢迎实则是观察详情。
卓不二几人暂时回避,徐英也恪守本分不多言语,全由诚节和高汉应付巴兰。
要说诚节这个南诏公子可不是白作的,无论是谈及南疆风土人情还是外交辞令那是信手拈来、事无巨细全无遗漏,星军上下也都是南疆人,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关键是高汉那由仓上有一行小字很能唬人——赞普弟,护卫长格桑,加上高汉的言语间对赤德祖赞的喜好作息了如指掌,这让巴兰在心惊胆颤之余对高汉恭敬异常,也愈发肯定了使团一定是这个叫格桑的赞普通过特殊手段请来的,身份应该是确凿无疑。
自打知道高汉的“身份”后,巴兰的心里就呯呯直跳,“艾玛,这赞普弟都出马了,吐蕃与南诏一定要进行什么秘密协议,我这小小的边将就别往里细里问了,谁知道哪句话就犯了忌讳啊。”
在星军中盘桓了一会儿后,在高汉的“提醒”下,有点被聊蒙圈了的巴兰才恍然想起让使团通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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