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买卖自古有之,在世人眼里奴婢不算人,与牛马等牲畜同类。按照盛唐当下的物价水平,触米不过两百钱,上好驽马、健牛也才四千钱左右,一般无特别技能的奴婢也就相当于一头牛马的价格,孩子和老人的价格则翻倍削减,有时甚至是白搭。
而且这价格指的只是因获罪、破产而被收入奴籍的本土奴婢价格。一般异域奴隶商人贩卖的都是昆仑奴、舞姬之类的特殊奴婢,价格自然与本土的相比却要高出许多,有时甚至是十几倍、几十倍的差异,概因物以稀为贵和路上所需高昂的花费使然。
就那些突骑施人的情况而言,若是把他们运至长安恐怕售卖的价格还抵不上成本,基本上没人会作这种赔本的生意,也没人会买这些赔钱“货”。所以李嗣业向高汉报的价格明摆着是在唬弄人,高汉即使心里早已决定解救这些可怜人,但绝不会作这种冤大头。
高汉斜着眼睛瞥了李嗣业一眼,“知道神雷多少钱一包么?”
李嗣业与高汉也算熟悉了,一见他这种表情心里就有点发慌,老实地应道:“不知。”
“当初我与盖大使定价十贯一包,而且这是手工费没算材料、运输等费用,若全加上得二十贯一包……”
“这么贵!”李嗣业惊呼出声道。
“贵?我只问你好用不?”
“好用……”
“那不就得了。”高汉向李嗣业一伸手,“将军若有好
用不贵之物比得过神雷,可否借高某一观?”
“呃,没有。”
高汉的脸色一黯,“将军也知没有?想我高氏上下雷殚精竭虑、废寝忘食才做出些许神雷,并以成本价供给唐军,助我大唐将士开疆拓土、保境安邦。<>为此高氏几乎耗尽人力、财力,却不想竟被将军视为唾手可得之轻贱事物,欲以一奴换一包,岂不让高某寒心?”
“……”眼见高汉难过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李嗣业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了。
“这些人我现在可买不起,你和阿悉烂达干先养着吧,相信以将军之仁义不会坐视他们饿死不管。”
“呃,别呀,咱再合计合计成不?”
李嗣业慌了,虽然这些突骑施人跟他没多大关系,但谁让他为了算计高汉插手了呢?若是眼睁睁地看着拔汗那人把他们生生饿死,李嗣业觉得自己的良心上绝对过不去。
“孩子还小,得养多少年才能为我出力?老人太多,基本丧失了劳力能力,要来何用?少许贱妇倒有些用处,但想把身体调养过来又得花费多少?高汉不才不能测之,将军可否教我?”
李嗣业根本就不是个买卖人,高汉这一连串发问当下便又把他问蒙了,也觉得事实就摆在面前,高汉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这可如何是好?”
“哎,谁让我跟将军是兄弟呢,这样吧,这些人包括那些拂菻人和维京人我都要了,每人身价两
百钱。”
高汉前一刻还在叫苦差点没让李嗣业把人白送给他,下一刻却出现了重大转折,高汉的态度让李嗣业有点犯晕,“你都要了?”
“高氏要开山采矿急需劳力,这些人再不济总会有些用处。再者我看李兄为此事太过为难,我唐军将士为国出征也需李兄予以体恤,所以高汉不能不急兄之所急,行此互相扶持之策,还请李兄仔细考量一二。”
近千人每人两百钱总计差不多二十万钱,那就是一包神雷,用这些无用之人换取神雷不但能让神雷营名符其实,还能帮助李嗣业完成盖嘉运交代的任务,这买卖作的值。<>
“兄弟呀,你是我亲兄弟……”难题得解李嗣业大喜,上来就要熊抱。
高汉略一闪身让过热情过度的李嗣业继续说道,“不过,我要去石国办事,一时带不走他们,还请李兄替我照看,待我回转之时按每人每日五钱结算伙食费。最终所有数目皆折合成神雷给付,不知可否?”
李嗣业按下心喜站在当地寻思了半天,有些为难地说道:“我军军粮供应有限,恐怕不能为他们耗费。”
“李兄太过忠厚了。”高汉凑过来小声说道:“按原来情形看这些人都会拔汗那管饿死或者杀死,拔汗那也将因此而招来无数责难甚至攻伐。唐军替阿悉烂达干成全了仁德之名,也帮拔汗那臣民解了无妄之灾,难道他们就不应该有所表示么?最
起码这将养之责得由他们负吧?至于其他酬谢之物就得看将军怎么跟阿悉烂达干说道了。”
李嗣业恍然道:“我将士沙场浴血,拔汗那实该有所酬谢,兄弟不提某险些便宜了阿悉烂达干那厮……”
李嗣业可不是笨人,高汉相信他不会作出有碍邦交的事儿,但经自己这么提醒他也不会轻宰了阿悉烂达干。
当然,就奴隶一事而言,最大的受宜者自然还是高汉,也是信息不对等促成的结果。
高汉谢绝了李嗣业要为他接风洗尘的酒宴,领着始终一头雾水的尉迟胜回到了天狼军在城外搭建的临时营帐。
与一帮头目落坐之后,尉迟胜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向高汉问道:“胜有些不太明白,高帅仁义救奴隶于水火,但我观高帅似乎对他们甚为看重却不知为何?”
“尉迟王子这段时间很有长进嘛,能看出我的心思了”高汉对尉迟胜点头赞了一句,随后欣然笑道:“你说的没错,对这些奴隶我确实很看重,日后还要委以重任。<>
李嗣业和阿悉烂达干不识人,或者说他们事太多根本就没在这些奴隶身上费过心思。
先说那些突骑施人。那些部族历来贵壮轻老,却不知汉地有句俗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些突骑施老人在草原生活了一辈子,通晓多个部族的语言,而且对周边人文、地理知之甚详,如此不算有用否?
其二,他们正值落难之际,我等伸
手相助不仅可得其心,更可广传美名,使我等这些初来者不致招他人过多猜忌,有利于行商、用兵等事。要知道今天这些老人中有几个很是德高望重,对周边部族很有影响,比如黑姓可汗尔微特勒的岳父莫勒达罕。将来不知何时就可大助于我,即便无助,一介老人我且养之有何难哉?
其三,那些拂菻人可不简单,我估计是我师兄盖嘉运特意留给我的。他们中间那些士兵合击之术很有可鉴之处,日后你们要学学。那十几个穿白袍的是景教的传教士,也都是精通外科手术甚至会开颅手术的医者,我想我那嗜医的兄长永丹贡布对他们的医术会感兴趣的。
相比突骑施和拂菻人,我其实最看重的是那些维京人。”
“那些莽夫?”尉迟胜感到相当惊讶。
高汉神秘地笑道:“没错,那些莽夫确实粗鲁,但人各有其用,说不定他们以后会成为救世菩萨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