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圣的身影逐渐变淡，而众人修准圣则警兆突生。他们丝毫没有犹豫，分别架着超过七彩的霞光，瞬间离开了原地。

但似乎仍有些慢了。32名准圣之中，12名只有八彩霞光的初阶准圣再次站定后，嘴角均都溢出了一丝鲜血。12名九彩霞光的中阶准圣，则面色微红。只有那8名上阶准圣，似乎并未受到伤害，但他们眼中的忌惮极深，显然怕极了面前的这名黑衣人。

“蚊圣，你当真要参与这次纷争吗？你可以跟随旅行者轻易离去，而我们不行。命魂献祭不能停止！对你星蚊一族来说，这应该也是一次机缘的。你应该没有理由出手！”

身后已经浮现出耀眼光环的黑衣蚊圣平静地说道：“你们设计的这场闹剧，我本不想参与的。不过既然未来的界主发话了，我便不好置之不理了。”

“放屁！休说这个小修士远远没有完全掌握此界，就算是现在他已成圣了，以你的修为、脾气，也决不该应他所求的。难道你仍旧兽性未消，被这个小修士以逆天手段收服了？”自然，这些准圣只敢在心中想想而已，没有人敢把这些话说出来的。不过他们确实疑惑，李明宇究竟拿出了什么条件，竟换得了这个老怪出手。须知圣人无悲无喜，他们出手的代价可是极重的。欠下圣人的因果，想要还清可并不容易。

“蚊圣，你应知我等对离开此界势在必得，休要逼我等拼命！若我32人不顾一切付出些代价，纵然是你也休想全身而退！”仙族的上阶准圣底气不足地威胁道。面对已经开启了始圣之环的蚊圣，他分明忌惮之极。

“呵呵，即便我不出手，我星蚊族36名准圣蚊祖，也非是尔等能够应付的。不过让尔等小辈见识下我的手段，也好让你们知道自己的深浅。说起来，尔等虽为准圣，但毕竟尚未成圣。对未来界主没有丝毫敬畏，也该当教训一二。”平静说完这些话后，蚊圣又转过身对李明宇微笑致意，“小友且静待片刻，等我代你教训过他们后，他们必对你俯首帖耳。”

说完这句另人修大能震惊的话语后，蚊圣直接动手了。只见他背后的始圣之环光芒大作，一股充满恐怖幻力的玄奥气息，瞬间爆发了出来。看着圣人幻术如极阳般爆发，人修准圣头皮发麻。

“竟然是幻术！若是法术，我等应还可以抵挡一二。可这圣人级的幻术太过可怕，不付出些代价便无法破解！”

幻术临身，一名佛族中阶准圣，瞬间感觉自己被封印于一轮红日之中。如极阳般的恐怖温度开始消融自己，纵使动用法力抵挡，准圣佛修抵抗得也异常辛苦。却见他双目微闭，单手掐指，古奥的经语自口中吐出，一轮轮金光骤然浮现于他的周身。金光带有极强的破幻之力，用来抹消圣人幻术虽稍显勉强，但在佛修自损之下，倒也在三息之内破除了幻术。只是圣人幻术消失的瞬间，佛修咳出了一口金血。金血之中，诡异的含有一块已经碎裂的黑色晶体。饶是晶体已经碎裂，其上散发的阴寒之气依旧慑人！

幻术的诡异，在于变化莫测。即便这名中阶准圣佛修精通幻术，但在他全力对抗极阳时，也无法再分心防御这道致阴幻术的偷袭了。

调整气息，佛修看了看其他人。32名准圣并非人人都擅长破幻，但在不同程度的自损之下，所有人倒也都脱离了幻境。

“只是随手一道小把戏，你们应对得都如此狼狈。真不知你们何来信心能够与我对抗？”蚊圣的话语依旧平静。他并未趁对手中幻之际出手镇压。在他看来，这些准圣根本不值得他全力出手。

“可恶！蚊圣，这是你逼我的！禁术：妖祖共杀！”上阶妖族准圣喷出一口精血，全力释放的一道禁术威力顿时平添了三成。这道禁术是此妖修的底牌神通，即便是同阶准圣中招，也绝难无伤接下。

“上古神术：天极至阳！”

“失落魔功：焚血！”

“圆满鬼术：魂损魄灭！”

“本灵合击妙法：三灵戮圣之术！”

准圣强者纷纷施展看家本领，攻向蚊圣的一道道法术，或毁天灭地，或诡异至极，甚至三名灵修准圣施展的合击之术，竟带上了颇为不弱的轮回之力！

“好！如此，我便不需再留手了。圣人术：雾海无涯！”人修准圣打出的法术，似乎已经能够稍稍伤到蚊圣了。这使他眼前一亮，开始认真对付敌手了。一式圣人术，斗法战场瞬间溢满了充斥着轮回之力的浓雾。这片浓雾可以轻易湮灭仙王级别的老怪。即便是准圣，抵抗雾气的侵蚀也异常困难。

浓雾很快散去，32名准圣竟人人重伤！他们打向蚊圣的法术也早已被浓雾消融。虽然这些强者的法术中，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轮回之力，但与真正的圣人术相比，则实在是微不足道。轮回之力，那是可以轻易抹去一切的存在。这些准圣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其实还是蚊圣手下留情了。

“我给你们选择：发下因果大誓，从此不再献祭此界之人。或者，道灭！”蚊圣冲李明宇点点头后，缓缓说道。他并不想杀戮本界强者，但若他们不识时务，他也决不会留情。这便是星蚊圣人，此界最强者的处世方式。

人修准圣全都摇头苦笑。让他们放弃盼了无数年才出现的机会，他们自然心有不甘。可他们又能如何？集人修准圣的全部力量，甚至也只是让蚊圣稍稍认真。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与真正的圣人，差距竟然如此巨大。罢了，没有人愿意身死道灭，能活着，总还会有脱出此界的机会的。

看着人修准圣纷纷发下因果大誓，并勒令雾海内的修士撤退，蚊圣满意地点了点头：“尔等不必沮丧。若此次我能与明宇小友一同离开，此界限制修士成圣的规则，应该能够有所改变的。毕竟若我界之人能够到达真界，此界便也算沾染了真界气息，可以由天地自然产生原始之气了。”

这句话让准圣强者们失落的心稍稍平衡。他们复杂地看了看蚊圣，又看了看李明宇，最终还是抱拳拱手，准备离去。

就在此时，李明宇说话了。

“诸位前辈，晚辈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前辈们能够答应。此次大战，各族的伤亡颇为惨重，而各族的凡人族人，受到的伤害最大。晚辈知各位前辈神通广大，恳请前辈们能够救治、复活那些受到伤害的族人，并抹去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不必再忆起此次浩劫。前辈们如能满足晚辈的要求，晚辈感激不尽！”说罢，李明宇一躬到底。

各族准圣面色复杂地看着李明宇，对他的要求并不意外，却仍不能理解。他们知道，蚊圣之所以出手，完全是因为李明宇的请求。但他们却不能出手教训这个青年，甚至不能怨恨他。毕竟，第一个成功连通此界与外界的人是他，纵使他的修为远不足以掌握此界，在名义上他仍是此界界主。如果成圣，超出此界天道轮回的管辖也就罢了。如果不能，作为界民的他们如果真对界主不利，是要受到此界天道无穷无尽地报复的。

一名灵族准圣率先开口了：“小友，非是我等不答应你的要求，而是你的要求确实不易实现。那些灵魂尚存的凡人、修士也就罢了，付出些代价，复活他们也并不困难。但灵魂已经在战争中消散的人，则很难再有机会复活了。小友可能不知，灵魂消亡，意味着死者灵魂重新化为了天地能量，很难再抽离出来复原。凡人消散的灵魂也就罢了，我等付出一些代价，还是能尝试从此界的轮回中抽出他们的灵魂碎片。而修士的灵魂，特别是第二步修士的灵魂，一旦消亡，便是道消，纵使我等也是无能为力的。”

听闻此言，李明宇沉默。

蚊圣来到了他的面前，与他四目相对。看到蚊圣轻摆的手，众准圣会意，纷纷抱拳离去。

“小友，第二步修士的灵魂，我可以从此界的天道轮回中捞出。但我不会这么做。小友可知，若我等全都如小友一般行事，此界，早晚必自毁！”

看着李明宇茫然不解，蚊圣继续说道：“小友悟性不俗，但修道时间过短，自然对这修真界的种种现实充满厌恶。不瞒小友，纵使是我灵智初开之时，对这世界的种种乱象也是心存不满。然而今日成圣，我却也明白了一个至理：凡人，或者修士，生来便会有欲望，有分歧，更会有争斗。这，是人之本性。强求抹去人的这一本性，人，早晚便不再为人。其结果，也只能是消亡一途。人与兽类从根本上无异。作为生灵，天性不可逆夺。小友大概是因为灵植星的一派和平景象，而对幻想世界有所憧憬吧。现在小友也该当知道，那一切，均是假象。小友试想，很多强者踏遍尸山血海，难道不也是仅仅为了守护身后的和平？小友当知，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越是完美的世界，它的背后的真实可能越加阴暗骇人。小友心存理想，这很好。但若这理想固化到只求一道，那这理想，是善，还是恶？这理想，究竟还是否值得追求？”

微微喘息，蚊圣继续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正是这方天地，无所谓仁或不仁，万物才得以生生灭灭，运转不息。圣人，正是因为始终旁观这天地间的生灵，这生灵才能生生不息，轮回不止。若我执意改变这方天地的大道，那这方天地间的生灵，又该何去何从？这道，这理，小友可有所悟？”

听过蚊圣讲道，李明宇的心田仿佛掠过了一道惊雷，他的道念也从未像此时一样深深动摇。

蚊圣说得不错！这世界，本就应该如此。若都如自己理想中的一片平和，那生灵又有何存在的必要？只是若世界便始终该当如此，自己一直追求的目标，又是多么的无意义，多么的可笑！

李明宇的道心在不断地挣扎，他的心神似乎分裂成了两个小人：一个已经‘彻悟’，遵循着蚊圣与天地本身的道，彻底摒弃了自己曾经追求的理想；另一个小人依然在苦苦守着初心，没有妥协于本应遵从的天地大道。两个小人在不停地争论，只是‘彻悟’的小人声音越来越大，依旧坚持的小人却越来越势弱，争论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另一道声音在李明宇的心神中响起：这个世界的天道，也许是正确的，但却并不代表这道是唯一，这道不可违逆！修道，不仅仅是为了修道之圆，更是要修正这个圆，将这个圆与自己心中的道重合。修道，就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代替曾经，成为天道！

这是曾经的一次论道中，李佳美的话。

那次论道，李明宇的心中仍存在一丝迷茫。而现在，这丝迷茫也烟消云散。心中‘彻悟’的小人了然一笑，身影慢慢变淡，消失。另一个小人没有言语，只是他眼神中的坚定，似乎连轮回也无法将之抹灭。

李明宇身上一闪而逝的光华，让蚊圣瞬间失神。那平淡如同天地本身，又高贵异常的光芒，却也依然璀璨耀眼，晃得人无法直视，偏偏又能让人真切看清。

那是拥有创世者潜质的李明宇，平生爆发出的第一道道韵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