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听到这两个字，从出现以来，始终都让自己保持着一副平静之态的老五沈岳山，此刻终于是忍不住心中一颤。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女子的那道身影。

知父莫若女，沈岳山知道，沈千云对自己的指责其实并没有说错------他的确是个人渣，而且还是一个虚伪、道貌岸然的人渣。

当年那个女子只是沈家的一个小小婢女，论身份根本无法和沈岳山相提并论。

在沈岳山的眼中，那个婢女的命根本一文不值。

如果不是意外发现了她身上拥有玄阴之体这种让他垂涎三尺的体质，沈岳山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女人。

哪怕这个婢女的姿色确实不俗，可是她太卑微了。卑微到在沈岳山的眼中连一个玩物都算不上。

所以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这个女人的生死。

他要的只是这女人的体质能够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他要的只是自己的实力能够因此而获得事半功倍的提升。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是在采补得到那个婢女玄阴之体的一身精华之后，对于那女人也没有丝毫怜悯的念头。

沈岳山甚至动过杀人灭口的念头，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女子的那双眼睛，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不认为这是自己动了情，在他看来，反正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这女子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自己又何必再去多此一举？

更何况一个婢女而已，又能掀起多么大的风浪？

只不过，这世间如他自己这般虚伪的人太多，如他自己这般道貌岸然的人也太多。

如果自己仅仅只是沾染了一个普通的婢女，恐怕没有多少人会在乎，甚至还有不少人会跟自己开出“雅兴不小”的玩笑。

可是采补一个玄阴之体却不同，这当中的好处极大，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具有相当的诱惑。

可正因为如此，当自身得不到的东西，却被别人得到的那一刻。

嫉妒，便会成为主持正义的一种动力------至少，沈岳山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他心中很清楚这种正义本身是真实存在的。

的确有这么一些人存在------内心本性就算不是圣人，但也足够称之为君子，就算不是君子，也足够称之为好人。

很可惜，沈岳山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不仅如此，他觉得大多数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更不用说他做的这件事，真正具有正义感的人，更会将其视之为人渣和败类。

总而言之，且不论这种正义是真正义还是假正义。

既然他得到了别人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想来名副其实的好人也好，和他一样虚伪的同类们也罢，恐怕都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因为如果身份调换一下，沈岳山觉得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如此一来的后果便是，一旦他所做的事情暴露出来，那么就算仗着沈家的身份不至于让他沦落到人人得而诛之的程度。

沈岳山的名声便会因此而败坏狼藉，因此而遭人唾弃------这恐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会我行我素对于虚名之类从来不在乎，可沈岳山显然不是这种人。

同样的，他自身的实力别说是在当年，就算是现在，也还没达到那种不惧人言以及不怕众人把自己给“除魔卫道”的境界。

所以哪怕被他给采补的玄阴之体，只是他们沈家的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

这件事情，沈岳山也必须要做点儿什么把真相给掩饰起来，即便没有杀人灭口，他也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人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可世事无常，沈岳山千小心万小心，最终却也没料到。

就因为自己这一次采补，竟然让那个仅有三个月寿命不到婢女怀上了自己的身孕。

说实话，当时沈岳山心中还非常混蛋地在怀疑这个孩子，究竟是自己的？还是那个资质平庸的无能少爷的？

也正因为这种怀疑，即便沈千云降生之后，沈岳山也并没有对这个孩子有所过问，只是任其在沈家受人欺凌，自生自灭。

而那个婢女在临终之前的最后一刻，沈岳山也没有去见过她。

那个时候，沈岳山以为自己所做下的事情，已经彻底的掩盖过去。不管那女子正在面临怎样的处境，他本身却也没有任何地心理负担。

玄阴之体的特殊，让这类女子在表面上受到了不少保护，但这种修行体质也并不是唯一。

如玄阴之体这般，同样受到整个窥玄大陆强者们重视的特殊体质也仍然还有不少。

因为这些人是整个窥玄大陆最宝贵的人才，只要给他们足够的资源培养，他们修行起来比普通人要更加容易，强者之路也将走的更远。

但即便如此，窥玄大陆这么大，每年被人给暗中断送掉的特殊体质也不知道有多少。

就算是其中极为特殊的玄阴之体，被祸害的恐怕也不只自己这里的一个婢女而已。

只要做的隐蔽，不为人所察觉，那些家伙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所以这件事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

至于沈岳山良心上过不去？呵呵，讲真，他如果真有这份良心，一开始也就不会做这件事了。

直到沈千云在几年之后被检测出是天生玄骨之后，沈岳山才终于感到有些怀疑，这么好的天赋，难不成真是自己的骨肉？

为了求证这件事，他还特意跑了一趟逍遥殿去极为隐晦地请教。

当沈岳山从逍遥殿得知了有关天生玄骨的一些信息之后，他终于确定，那个婢女所生的女儿，真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一刻，沈岳山的心中其实是有些欢喜的，虎毒不食子，就算沈岳山是个人渣，这一点却也没有例外。

沈岳山可以对那个婢女无动于衷，但是对于自己的骨肉，他却萌生出了一个父亲应该拥有的情怀。

更何况，他的女儿是天生玄骨。这么一个天才，沈岳山有什么理由不去好好培养？

只可惜，就如同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一般。

正当沈岳山从逍遥殿得到确认，满怀欣喜地返回家族，想着要把沈千云带到身边好好培养的时候。

却被告知，他的女儿已经被当时的家主挖去了体内玄骨，并且赶出了家族。

由此，在愤怒之下，才有了沈岳山之后的行动。

但无论怎么说，当年那个婢女，他这些年始终都没有放到心上。

他心中有愧是愧疚于他的女儿，但是对于沈千云的母亲，沈岳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既然从没在乎过，既然不曾有任何愧疚，可是为什么，当听到沈千云说起那个婢女的时候，自己会感到如此揪心？

沈岳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一个人感到心痛，尤其还是一个死去几千年之久的婢女。

难道这世间真的会有良心发现这种事情发生吗？

就算有，以他如今的实力地位，再加上几千年早已养成的本性和习惯，竟然也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沈岳山心中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但偏偏这种感觉又真实存在着。

执念啊

像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会有的。人死如灯灭，修行者也不会例外。

虽然有那传说中虚无缥缈的轮回，但死后的事情，一个活着的人又怎么能够说得清楚？

可唯独执念这种东西是个例外，它可以让一个死去的人在活人世界依旧保留下属于自己的足迹。

执念有多深，这种足迹的烙印就有多深，而之所以留下这些烙印，便是为了替死去的人完成他们当年未曾完成的心愿。

虽然很多时候，心愿未能等到完成之时，执念便已经消散于天地之间。而这也只是因为执念不够深而已。

可话说回来，一个人的执念能够历经千年而不磨灭的，又有哪一个不是实力了得的强者？

沈岳山没想到一个连武者都不是的婢女，竟然也可以将自己的执念保留到这种程度，她当年的不甘，又是到了何等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也会因为那个婢女的这份执念而感到心痛？这还真的是有些稀奇啊。

沉默了很久之后，沈岳山才终于再次开口，他对千云尊者问道：“你母亲她她的执念还在吗？”

千云尊者冷眼相对，淡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唉”

是啊，我想做什么呢？人都死掉几千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执念终究只是执念，在又如何不在又能如何？

沈岳山的话戛然而止，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将想法表达出来，但是最终，他还是言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见见她！！”

“呵”千云尊者就如同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她回以冷笑，言道：

“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幼稚吗？我娘亲都已经死去这么多年，尸骨都已经化为尘土了。

活着的时候你对他不理不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一了百了，现在竟然想要跟她这一缕执念见面？

你这算是什么？忏悔么？真是假惺惺！”

沈岳山道：“我只是想再见见她，没别的意思。”

“够了！”千云尊者怒道：“我娘亲的执念只是为了我而存在，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收起你那张虚伪的嘴脸。

你们沈家费尽心思谋划这个圈套，不就是想要凭借这破阵来对付我吗？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听到这话，除了沈岳山之外的其余六位老祖皆是相互间对视一眼，虽然今日之事他们感到意外，没想到当年老五还有这等内幕。

可是他们也同样没有忘记，今天他们沈家的底蕴全部出动，就差没有把陷入沉睡的那几位太上老祖给唤醒了。

而之所以冒着如此风险，这么做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过来听人讲故事的------虽然这故事确实对他们有些吸引力。

不过，眼下他们原本的计划有些差距。

毕竟事情牵扯的了老五，虽然平时大家在内部的争斗很厉害。

但既然现在为了那份机缘大家选择齐心协力，那自然也不可能因为一点儿小小的意外，就把老五晾到一旁。

更何况沈家这几年所谓派系之间的较量，也只不过是在他们几个老祖之下的小辈之间发生。

对于他们几位而言，却并没有多么激烈。

大家对自己的后辈或许会有些偏袒，但总体而言，到了他们这种地位和实力，相互之间还是很和睦的。

但是眼下虽然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可事情也总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由老大沈岳庭开口对沈岳山问道：“老五，不是大哥逼你，可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做？”

沈岳山也知道时间已经拖得有点儿久了，只得言道：“大哥，再给我留点儿时间吧，一会儿就好。”

沈岳山都这么说了，沈岳庭还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道：“好吧，最好不要太久。”

闻言，沈岳山点点头，目光再次转向下方的千云尊者，言道：

“云儿，当年的事，的确是我有愧，可是到如今，你难道真的要与我不死不休吗？”

“好一个不死不休。”千云尊者寒声道：“这其实才是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吧？！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本尊倒要看看，你们沈家这几个老家伙，凭借这破阵能够在我面前翻得出什么浪花来。”

“唉”沈岳山轻叹一声，道：

“既然如此，那为父也无话可说了，这件事事关整个沈家，并不是为父一人可以决定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沈岳山又转而对沈岳庭说道：“大哥，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去做吧！只不过这一次我就只旁观不动手了，还望大哥能够体谅一下吧。”

沈岳庭也点点头，道：“那你就不要插手了，不过你放心，既然她是你女儿，我们出手自然会掌握好分寸的。”

沈岳山不置可否，仍旧沉默。

沈岳庭也不多说，看了下方千云尊者一眼，言道：“诸位，随我一起，控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