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人二话不说在前面带路。
带路的护卫敲了敲门,“越清护卫,筱井组长找您有事谈。”
屋里静默了一会儿才听到越清的声音,“请稍等。”
说是稍等,却让别人在门外等了足足一刻钟,筱井矜持有度,带路的护卫却急疯了,可不能让人家组长觉得他们礼数怠慢啊。
一刻钟后越清打开门,神色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既没有请人进屋也没有出屋的意思,站在原地道:“恕越清不能请组长到屋里坐坐,有什么事在这里……”
筱井像什么都没听到,也不管越清挡在前面,大步朝屋里走去。
越清万万没想到她会直接撞过来,只好侧过身让出一条路。
带路的护卫也惊呆了。
“这次出门没带药箱,你这里有没有?”一进到屋里筱井就问。
越清关好门后朝里走来,“有是有,不过只是一些简单的工具,不知组长要了何用?”
他从床底下拿出药箱放在桌子上。
“把衣服脱了。”
“什么?”
筱井语出惊人,一边面不改色打开药箱,药箱里的确只有简单的工具和几瓶常见的伤药,不过已经足够了。
“筱井组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筱井从袖子中滑出一根银针捏在指尖把玩,手指摩擦过针尖,“就像你是护卫,开战时保卫家园,医者也有他们的职责,治病救人。”
她拿捏在手里的银针倏忽射出,贴着越清耳边飞过,钉在门板上。
“不要装傻充愣,我的耐心有限。”
越清叹了口气,动手解制服,“筱井组长,原来您不是传闻中的除了医术外什么都不会。”
“一个医者,最起码要有自保的手段。”
等到越清将上身的衣物解开,胸膛和肚皮上缠的全是带血的绷带,看缠绷带的手法,是生手所为。
直到解开绷带,一向矜持有度的筱井当即破口大骂:“神经病!不要命了你!”
胸膛上、腹肌上,新伤旧伤交错纵横,旧伤结疤,新伤却是血淋淋的沟壑,那是利器所致,侧腹、胸前,刀刀见骨。
这些原本还不至于让筱井破口大骂。山水间谁不知道星记是人体的第二颗心脏,星记任何一丝一毫的受损都是致命的,星记脱体以后,留在胸口处那个星型凹坑也有与星记一样的性质,这无形中又给人体增加了一个“心脏”,多了份危险。
也就在这个危险的星型凹坑旁,几道旧伤几乎就要伸进去了,还有一道新伤搁在旁边。
越清忍住痛楚,咬牙道:“血少了……太守晕不了。”
筱井觉得这件事是让她这一辈子最生气的事了,她从没见过一个这么难搞的病人。立即从药箱里扯出一条线道:“离星记凹坑近的不能缝,既然都能不怕死自残,麻药就免了,开一个隔音护罩,痛就叫出来。”
好吧,药箱里貌似没麻药。
缝合伤口时不上麻药,这一过程是极其痛苦的,然而,越清没有放隔音护罩,全程面无表情,没吭一声。要知道这每一针下去、上来,对患者都是一份折磨,这么长这么深的伤口,缝的务必要长、要多。
不是筱井故意刁难不上麻药,在她看来越清的伤片刻都不能耽误,刚好药箱里没有麻药,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可是,她真没想到越清能一声不吭。
这期间,他们聊了很多有关于廖利渊的话题。
“什么时候开始自残的?”
“太守恐血之后,每次她不听话都用这招。”
“你这样为她好,她未必领情。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
“开战在即,山水间对太守议论不断,正在风口浪尖呢,居然要闹着去锦阳城,她武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十二席这个位子。”
筱井缝针的手一滞,“她要去锦阳做什么?”
“太守和杨太守、肖太守都是至交,如今两位太守都在锦阳。”
“原来是这样。”筱井不由想起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修炼天赋异禀,又是医界奇才,无论是外表、内在、天赋、医术都彻底征服了她,想着想着,脸上浮现两片红云,好在越清没有注意到。
“下次她再不懂事就来找我,我自有办法。”
越清为之担心道:“太守她除了怕血什么都不怕,火爆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一个医者连病人都制服不了,那就不配做医者了。”筱井道:“话说回来,她这恐血得治治,开战在即,上战场厮杀是不可避免的事,见血就晕,功夫再强有何用?你先跟我说说,什么时候发现她恐血的?”
“我记得……本来还不会,小时候太守胆子很大,天不怕地不怕。记得是一次我带她去追捕逃犯,本来只想让她累计累计经验,也是我太低估了她当时的实力,那个逃犯居然被她误杀了。结果太守看着浑身是血的犯人倒在地上,吓得浑身都在发抖,当时就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后,见血就晕。”
越清回忆起当年的情形,脸上掩饰不住地心疼。
“你说她不是先天恐血,那就好办些。”筱井又皱起眉头,“不过……”
“怎么了?”
“我在想,她会不会根本就不恐血。”
越清不相信,“怎么可能?太守每次见到大量血迹都会晕的。”
筱井思索良久才道:“会不会是见到血让她想起了杀人的感觉,她害怕的不是血,是杀人。”
越清表情满满的是不敢置信,眼里一些晶莹的液体在闪动。如果真的是筱井说的这样,廖利渊怕的是杀人,而不是血,自己还一再用血来吓她,原来不懂事的人是自己。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廖利渊要如何恨他都无所谓了。
“利渊从没上过战场,我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可是,我宁愿她是恐血。要开战了,上战场是不可避免的事,不能杀人,这对她更不利!君主固然爱才,也不会用一个派不上用场的才,原本太守之位就岌岌可危,再传出这件事……换人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