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见到灵魂成品的叶千权跌跌撞撞离开囚楼,他怎么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这般不可挽回。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离开,徐子易和周自横的对话还在继续。
“亲眼所见,不是我瞎说了。”周自横道。
相比叶千权在场,即使面对使徒,徐子易表情还是严肃起来,只不过他这个严肃不知道是得知真相而严肃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那孩子,我并没有试探他的意思,这具灵魂练成了,是真的想跟他分享。”
“别傻了,他前一段时间离开就是去见他们。”周自横显得有些愤怒,“山水间那边铁沙传来废除使徒制度的消息,莫枢在振作起来,你却在颓废下去。主人,尽快做出判断。”
徐子易眼睛微眯,认真地审视周自横,道:“现在倒要有一个人给我做出解释,之前是谁说要亲自带阅女回来?”
周自横目光躲闪,“当时冲动说的话,现在想来是不可能的,我们解除契约的事一天没有向外界公布,我就一天都不能离开你。”
“别管这些,先去把阅女带回来,现在就去。”
“就算要去也不是现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风云壁。”
“在没确认事实之前童烈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
“是命令!”
……
叶千权醒来时已经接近黄昏,极度的紧张与大量出汗,不及时补充水分还情绪激动,即使是贵族,不晕倒也难吧?
神经过度紧绷,现在头还有点疼呢。
不过,他这是在哪里?
“权儿,醒了?”徐子易端着药走到床边,“来把这药喝下去。你都睡一整天了。”
叶千权似乎想起什么怔住,神情又变得紧张,“叔叔,我……”
“什么也不要说,先把药喝了。”徐子易一勺子塞进他嘴里。
然后,这一碗药是被灌下去的。
什么滋味?难以言喻的滋味。
喝完药,徐子易以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姿态紧紧抓住他双肩,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叔叔会得到应有的报应,到那个时候一切都会结束。”
叶千权不间断地摇头。
“可是无论叔叔再怎么十恶不赦,有爱的妻儿、有在乎的人,就有弱点,只要有拿着这些弱点的人,叔叔就在劫难逃,权儿!叔叔是因为渴望亲情才把你当亲儿子看待,很多事情你只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叔叔的初心就不会变,事情不挑明就还美好,但是这么些年一些人情世故你应该看得明白,也……把叔叔看透了。”
“也幸好看透了,不然你知道自己今天有多危险吗?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冲动莽撞,包括对与你最亲近的人,否则……会死的很快。”
这段话让叶千权彻底冷静下来,是啊,今天他太冲动!太鲁莽!自认为对徐子易有八分了解,不知人心隔肚皮。
人类真的是很容易被感情驱使的生物,万一他自认为了解的人露出他最不了解的一面,他今天就栽了大跟头。归根到底,事实就是事实,敌人就是敌人,不是感情倾向就能随意改变的。
重新冷静下来的叶千权,看待问题有了新的见解,实际上,他没得选择。该恨谁,该爱谁,在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一早就注定了,不是他个人,而是所有人。
但是,生活在硝烟里的人们即使苟延残喘也必须明白一个道理,不管愿不愿意接受,战争的结局永远只有两个,不是人们主宰战争,就是被战争主宰。明明是人们自己发动的战争,有时候却会被战争拿捏,这种可笑的事实,很多人偏偏不愿承认。
他以前的人生都太过被动,又活得目空一切,忽视了许多浅显易懂的道理。
所以,徐子易,在真相大白之前,你依旧是我们的敌人!他叶千权不会再被感情驱使,不会再动摇!
叶千权眼神变了,徐子易也安心了,松开抓着他肩膀的双手,站起来背过身子,平静道:“你依旧有自由进出君主府和风云壁的权利,甚至带任何人进出的权利,大概有和你的名字一样大的权利。”
这种权利未免也……自由进出还说得过去,但是带任何人自由进出也未免太放任了。叶千权当即惊得不会说话。
“不过……有个条件。”
果然!
“什么条件?”
徐子易又回过身面向叶千权,眼眶红了,声音也有些嘶哑,“前一段时间你去见他们了,告诉我他们在哪。”
此时的叶千权无比警惕,他们的存在是不可提及的敏感字眼。但是,他看到徐子易的手捏成拳头在发抖。
“权儿,叔叔不逼你,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这些年的感受,一个父亲无法给予父爱,和……被强制剥夺给予父爱的权利……的感受。”
“叔叔!”叶千权离开床榻,眼神无比坚定,“权儿一定会证明给他们看,叔叔不是敌人!
“周自横走了是吧?是啊……连他都敢走,权儿也决定要走了……叔叔许给我自由出入风云壁的权利,那么到时候,我一定带着那个人的尸首回来,权儿发誓,说到做到!”
徐子易杀机四溢:“没必要,那个人由我亲自解决。”
……
翌日,东门。
东门开启,一个红色短碎发、身着风衣的年轻身影带着沉重的步伐走出风云壁。决定离开不是一时兴起,是很早以前考虑到如今,深思熟虑做的判断。
叶千权要离开了,离开他生活了二十年的风云壁,昨天深夜他去见了医疗组的唯珍、唯惜,知道她们决定留在医疗组学习,安心了许多。或许现在的风云壁只有那里是最安全、最适合她们的地方了。
同时,和他一道离开的还有童烈和他的三个伪贵族手下,没错,是叶千权带他们出来的,谁叫徐子易给了他带任何人自由出入风云壁的权利?
当然,是童烈主动要求带他们离开,欠下了这个人情。
他决定离开也不是一时冲动,由一诚身体分离的紫色花瓣曾多次进入囚楼深处,最近一次还尾随叶千权深入到了地下室,还是没有发现要找的人。其他地方也已经挖地三尺找过,确认妹妹不在这里,风云壁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呆下去。
东门前,双方对视,依旧弥漫着火药味。
“童烈!别忘了做你该做的事。”
叶千权乘上大白鹰,给童烈留下这么一句话,回望风云壁,眼神坚定决绝。
再见了,丫头们,再见了,风云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