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九爻醒来后,张韙将公事之外的时间都用在雅竹苑陪伴她,一个月后,九爻身子已经康复许多。书房内,九爻与德叔、丹青、夕颜正在商议着各分号事宜,子轩走进来对九爻说道:“师妹,兄长来信说有事相商。九爻,见到你身子也慢慢恢复,我也就可以放心回一趟天门山庄了。”九爻深感愧疚地说:“师兄,都是九爻拖累了您,放心吧,德叔,请将我准备的东西都给师兄带上,这是我对天门山庄的一点点心意,师兄请收下,万勿推辞。”
这日傍晚时分,丹青拿着一个信鸽包走进来递给九爻,飞花也凑过来看了看,被丹青一抬手吓了回去,丹青问道:“小姐,是不是又要发生有什么事情?怎么,最近的信鸽包比往常又多了许多?”九爻望着屋外阴沉沉的天气,蹙眉答道:“丧门星当道,天怒人怨,灾祸连。之前的雪灾才刚刚度过,如今北方又是大旱,江南的水讯也提前到来,唉,真是祸不单行呐,天下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呐!”她打开信鸽包,展开里面的丝帛仔细看着,丹青发现九爻的眉头蹙的更紧了,她担心地问道:“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九爻点点头说:“丹青,去找德叔和夕颜来书房议事。”
书房内,气氛凝重,德叔摊开账簿说道:“因冬天雪灾时救济耗费太大,我们几乎用尽了各商号上缴来的钱财,若不是小姐在金谷园以棋技赢得的一万金做补贴,恐怕连雅竹苑的花费都难以维持。哦,还有前几次行动得来的财物还在妙贞师太那里。”夕颜也将功劳簿记录的情况叙述了一遍,九爻静静地听着,她的眼神更加深邃而忧郁,她温和地说了一声:“知道了,你们去忙吧。”说完她靠着椅背,手扶额头沉思着,大家轻轻地走出书房。
突然间,一道闪电瞬间照亮天空,紧接着,就是一个震撼大地的响雷,霎时间倾盆大雨直泻下来,九爻走到窗前,她推开了窗户,“呼---呼---”狂风呼啸,园中的树木在狂风中摇晃着。“咣”地一声,张韙从大雨中冲进了书房内,转身顶着风关上了房门,他一眼看见站在窗边的九爻看着大雨发呆,风将九爻的长发吹得飞扬起舞,他也顾不得自己已经湿透的衣裳,一把将九爻揽入怀里,随手将窗户关上,九爻莞尔一笑:“文锦,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张韙满脸责备地答道:“你也知道外面狂风暴雨的,你还开着窗户站在那儿吹风淋雨?你就这样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吗?”他拧拧衣服上的雨水连着地打了几个哈欠,九爻忙说:“文锦,赶紧到卧房去换身衣服,别受了风寒,你跟我来。”她牵着张韙的手走进卧房,取出一套崭新的冰蓝色衣袍递给他,娇羞地说道:“这是我亲手为你缝制的衣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试试。”张韙满心欢喜地看着九爻为他做的新衣袍,幸福满满地让九爻为他更换着。他见九爻脸色绯红,很娇羞的样子,心里温暖幸福不已,他的笑容如星河灿烂的璀璨。九爻帮他系玉腰带,再披上外袍,这件衣袍是九爻精挑细选的上好丝绸,冰蓝色衣袍上还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衣边,巧妙的烘托出张韙的俊秀非凡身影。
张韙故意赖着九爻帮着他梳头,九爻莞尔,温柔细心地帮他用冰蓝色发带重新束发,穿戴整齐后,九爻看着他身材伟岸,一双清澈明亮,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望着他五官分明,深感他有棱有角的脸是那么的俊朗。张韙幸福无比地赞叹:“九爻,这套衣袍做的真雅致,我很喜欢,呃,不过,以后还是别做了,太辛苦。”九爻抿嘴一笑说:“我们回书房吧,丹青她快回来了。”她的笑颜真是百花失色,倾国倾城,令张韙忽感一阵晕眩......
他们回到书房内,九爻淡淡地问张韙:“文锦,近日早朝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张韙痴痴地望着九爻,他摇头作答。九爻若有所思地说道:“文锦,近年来,天灾不断,北方大旱,江南却即将面临水患,有些地方已是颗粒无收,如果救济不济将会引起民乱,届时,朝廷必定会派人前去镇压,我希望,你接下这个差事,一来帮助朝廷平复局势;二来,帮助灾民渡过难关。”张韙不假思索地点头应允后,却又摇头答道:“九爻,我不放心你,能否不去?”他怕九爻不高兴,忙狡黠地补充一句道:“那这样,近处我去,远处则不去,如何?”九爻莞尔一笑,拉着他的手说道:“文锦,做这件事情,不为名,不为利,只是为了那些可怜的灾民,你想想,如果朝廷派其他人去,必定引起杀戮,于公于私都不利,而你去,既可以减少冲突,又可以救济灾民,这是一件大功德呀,你放心,到时候,我安排德叔和丹青前去协助你的。”张韙看九爻一副果断决绝的样子,他根本无力抗拒,只好答应:“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必须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时,要看见你养的胖胖的,养得向小飞花那样肥嘟嘟的样子。”九爻忍俊不禁,掩嘴笑着答应:“养成大肥猪的样子,好不好?”张韙也忍不住地笑起来。
数日后,早朝,贾林正在朗声读着各地发来的灾情文书,贾皇后听得心情烦躁,她扫了一遍文武大臣问道:“这个李特是什么人?”张华答道:“禀皇后娘娘,这李特,乃巴西宕渠人,此人性格雄武沉毅,善骑射,晋惠帝元康六年,氐帅齐万年反,关西一带兵祸扰乱,再加连年大饥,洛阳、天水等六郡流民十万余人入汉中求食,李特也是流民之一。当时,御史李宓表奏朝廷,使得流民自汉中流入了巴蜀。听说他的身边有个很神秘的军师,但从不露面,无人识得,近年来,他渐渐挑选、收拢并训练成了一支剽悍之师。不过,这个李特从不扰民,他们劫富济贫,除暴安良,颇受周围百姓称赞。”
贾皇后眼神犀利地追问道:“既如此,李特领着流民造反,岂不成为朝廷之大患?”众臣一致附和道:“是呀,皇后娘娘,朝廷必须派军队前去镇压,否则必成大患。”贾皇后看着沉默中的张华问道:“张大人,你认为该如何处置?”张华抬头温和地说道:“皇后娘娘,自去年雪灾以来,饥民四处逃荒,现在又面临着北方大旱,南方水患,真是祸不单行,众生艰难之中求生存,朝廷救济又有诸多困难,灾民难免会与官府发生摩擦。臣认为,此事朝廷应对尽力斡旋,彰显朝廷重民爱民之情,切不能强势镇压,否则,极易引起民变。”贾皇后当然不想引发民变,她恳切地望着张华问道:“张大人,可有良策?”张华沉吟答道:“朝廷须派出一位钦差大臣前往,先争取斡旋平息为上上策,若不成,也只有强行镇压了。”
贾皇后又扫了一眼文武大臣,见无人出声,她脸色阴沉地问张华:“张大人觉得派谁去合适?”“臣愿去!”张韙出列朗声答道。贾皇后不禁眼神一亮,她万没想到张韙会挺身而出,她脸色立时温和起来,走到张韙跟前盯着他问道:“文锦,你果真愿意担此重任?”张韙向贾皇后躬身行礼答道:“臣,愿意”张华听了很吃惊,他赶忙阻止他说道:“文锦,你可知此行责任重大,不可儿戏!”张韙向父亲深深一躬身答道:“父亲,孩儿绝非儿戏。文锦之所以愿意前去,一来想帮助朝廷平复局势;二来,想帮助灾民渡过难关。这乃是一大功德,怎能不去?”张华正想制止,贾皇后一挥手,眼光烁烁地望着张韙,笑容灿烂地说道:“好,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文锦,即日起,本宫命你为钦差大臣,具体事宜由司空张大人全权安排。”
散朝后,张韙跟着父兄回到了府,在书房内,张华一直盯着他看了许久后问道:“文锦,你告诉父亲,今日挺身挑梁是何原由?”张韙如实地将九爻前些日与他商议的事情重新叙述了一遍。张华眼神凝重地继续问道:“九爻姑娘如何能提前预知李特起义之事?难道她能未卜先知?”张韙心中不免一阵心疼地补充说:“哦,关于这点,九爻告诉我说,是她在巴蜀的商号飞鸽传书才得知此事的。孩儿也是刚知道,原来九爻在各个州郡均设有分支商号,这些分号每日都须以飞鸽传书向雅竹苑禀报。唉,九爻岂不是日日辛苦操劳,难怪她的身子这么弱。”张华看着他反问道:“你以为,这世上能有几人活得悠哉乐哉?听德叔说,九爻姑娘自幼失去所有亲人,她死里逃生后苦心经营多年,若不自强自立,她怎么能够支撑起这么大的家业?文锦,此次你想挑大梁,为父着实担心,你毫无经验,一旦斡旋不妥,便会引发战事,你可明白自己所担责任?”张韙点头答道:“父亲大人请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张韙向父亲告辞后立即去了雅竹苑,刚进门便得知贾谧来探望九爻,他心里不免一紧,最近,贾谧来雅竹苑比以往更要频繁,张韙是真心不愿他总是与九爻纠缠。他慢慢靠近书房,便看见贾谧与九爻正一边聊着一边弈棋,张韙心里酸酸地站在书房外,德叔走近他,低声说:“张公子,你且随我来。”德叔引着他走进了暖阁内,他看张韙神情没落的样子,低声安慰道:“张公子,小姐对你的情意,你当有信心,贾大人最近经常来找小姐下棋,小姐她多次称病未见,但也不能一直称病,只能应付一二。”张韙点点头答道:“德叔,我明白的,只是心里始终有些忐忑。”
夕颜过来告知贾谧已经离开雅竹苑,张韙到书房见到九爻,他没问贾谧来雅竹苑之事,他不想九爻为难。张韙将今日早朝商议的情况重新述说了一遍。九爻仔细地听着,然后温柔地问道:“文锦,明日卯时启程吗?”她心中虽然也是万般不舍,不过还是尽量掩饰,她轻抚着张韙的手说道:“文锦,这一路上,你要照顾好自己,这巴蜀之地雾大湿重,蜀道艰难。我已安排德叔和丹青前去与你回合,也已飞鸽传书,吩咐沿路商号关照你们。另外,我已吩咐他们给你准备了几只信鸽,有事找我就飞鸽传书。九爻在此预祝你一路平安,顺利平复巴蜀之事,我在雅竹苑等着你归来。”张韙依依不舍地拥着九爻,直到九爻催促他回去准备行囊,他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九爻倚门而立,久久望着张韙远去的身影,直到德叔和丹青走近,才转身走进书房内。九爻将一叠写好字的绢帛交给丹青说道:“丹青,稍后将这些分别传给李特和沿路的商号。”她转身从桌上取来一封信交给德叔:“德叔,这是我写给李特的信,您带上小南和晓峰先行一步赶到巴蜀并将此信亲自交给他,之后,您就在李特那里静候张公子和我师父;丹青,你带着牡丹等众姐妹今日午时乔装、分头出城,在翔龙山与师父回合,将师父护送来的财物分成小份,然后扮作商队或流民赶到巴蜀与德叔回合。你们此次去巴蜀之地,首要的任务是协助李特和文锦救济流民;其次便是巡视沿路的商号,了解他们有何困难,尽量帮他们化解。”
皇后寝宫内,贾玉玲前些日子告诉贾后,在民间偶得一位绝世俊郎,她见讨得了皇后的欢喜,当晚,她便悄悄地带着人进宫来。贾后一看便喜欢得很,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英气逼人的五官,一双深褐色的眼眸闪烁光芒,看了叫人难以抗拒那野性的魅惑?。贾皇后吩咐刘悦带他去沐浴更衣,她笑脸如花地望着贾玉玲赞道:“玉玲,还真如你所言,确实不错,本宫今日心情颇佳,说罢,你想要何赏赐?”贾玉玲谄媚附和道:“如此尤物当然要献给皇后娘娘的呀!姑母,玉玲不想要赏赐,只想您答应我一件事。”贾后心不在焉地问:“什么事,说罢。”贾玉玲眼神中闪出一阵杀气,她悄悄查看贾后的脸色后轻声说道:“玉玲不想放过那个贱人,请姑母......”贾后明白她想说什么,诡谲地答应道:“本宫什么都不想知道......”贾玉玲心领神会地离开了皇宫。
蜀道艰难,益州郡府提前探得张韙行程,提前赶到城外三十里列队恭迎,一番寒暄过后,张韙尊九爻的叮嘱,拒绝了益州郡府的安排,将人马安排在驿站驻扎,然后急忙吩咐豹子去益州联系九爻商号的管事--昭伯,请他转告德叔,安排他们会面。豹子根据九爻写的地址很快便找到了昭伯......
李特在德叔的安排下见在城外五十里的山坳见面,两人都是青年才俊。李特身材高大魁梧,古铜肤色,性格豪放,他们一见面便惺惺相惜,相谈甚欢。李特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豪饮着,张韙则俊雅相伴,两人坐在草地上一边饮酒一边谈着。李特打量着丰姿洒落,人才出众的张韙,心想,难怪九爻姑娘对他如此关爱,此人确实是个温良恭谦的翩翩君子。李特的酒量特别大,没喝多久,张韙便有了些许醉意,他朦胧地看着李特说道:“李兄,我千里迢迢来到巴蜀,能结识到您这样的英雄,真乃幸事。”李特拍着张韙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张公子出生世家,还是个谦谦君子,如果不嫌弃我这个流民,我就认了你这个兄弟,来再喝一个。”张韙赶忙起身恭敬行礼道:“文锦拜见大哥。”,李特欢心地扶起张韙乐呵呵地说道:“真好,想不到,我李特不过一介流民,竟然能有你这样好的兄弟,值啦,只要你召唤,今后无论何时、何地、何事,大哥无论天涯海角随时赶到。”张韙也是感动不已,激动地说道:“大哥,小弟也是随时听从大哥的召唤。我奉旨前来,原以为会遭遇很多艰难困阻,心中忐忑不安,想不到,能结交到大哥如此豪杰之士,我真的太幸运了,大哥,小弟敬你。”两人相谈甚欢,张韙喝得酩酊大醉,李特帮着豹子搀扶他上了马车,然后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巴蜀之事进行得很顺利,张韙领着益州郡府官员安抚十万流民,发放赈济粮,李特也是全力配合,骚乱很快得到了平息。德叔将带来的钱财交给李特,他对李特说道:“我家小姐说,希望李大侠早早去雅竹苑做客。”李特既向往又感激地答道:“李特每次遇到困境,九爻姑娘总是有求必应,从不求回报。李特能有今日都是小姐一路扶持,此情我永生不能忘。德叔,请您转告,待李某安排妥当,定会前往都城拜见小姐。”说罢,他转身接过侍卫手中的大木匣子递给德叔说道:“德叔,我一直都忧心九爻姑娘的身子,这是我托人从西域寻得的冰雪莲和复活草,您帮我带给小姐,希望能给她补补身子。”李特送走了德叔后,他一人单骑去了城外山坳,他与张韙在此痛饮作别,兄弟二人依依不舍地分头离去。
德叔和丹青领着牡丹她们离开后,雅竹苑内显得空荡荡、静悄悄的。飞花觉着很无聊便缠着九爻带她出去逛逛,九爻拗她不过,想到巴蜀之事已经顺利办妥,张韙飞鸽传书说离都城估计还有一日路程。她轻抚着飞花闷闷不乐的脸,温柔地说道:“夕颜,我们去正清观探望师伯,很久都没去了,你先去备马车。”九爻起身朝书房门外走去,飞花兴奋地绕在九爻身边蹦蹦跳跳,夕颜扶着她们上了马车,自己驾着马车,她回头对九爻说道:“小姐,夕颜不善驾车,要坐稳了。”九爻笑着答道:“夕颜,时辰尚早,可以慢行。”
马车出了东阳门,感觉顿时开阔起来,一派清新的田野的气息扑面而来。雨后的树木葱翠,嫩绿的叶子饱含细水珠,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嫩绿的小草厚厚实实的,小鸟在空中唧唧喳喳地飞来飞去。远处,小溪里的冰融化了,溪水清澈见底,小鱼在溪水里欢快地嬉戏,路边的野花各色的野花争奇斗艳。飞花开心得咯咯地笑着,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玄真道长与九爻许久未见面,两人聊了很长时间,午时后,她们启程从正清观返回。九爻靠在马车的榻椅上歇息,飞花也玩累了,趴在床榻上呼呼大睡,夕颜驾着马车走得很慢,刚离开正清观约十里,感觉有人远远地跟着她们,夕颜忽然惊觉起来,她霍然探头向后望去,发现有几个身形彪悍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夕颜轻声唤了一句:“小姐,后面的人像是一路跟着我们。”九爻撩开马车后面的窗帘望去,果然,有几个人骑着马跟在后面,隐约还看到后面跟随的马车。九爻对夕颜说:“是有几个人骑马跟着,不过他们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估计是那辆马车的护卫。夕颜,你将马车靠边行,让他们先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