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王舒......”
可恶......又是一片混沌的场景......
“王舒？”视野一瞬间清晰起来，赵家庵和慧钧都消失不见，眼前出现的是另一个男人的脸。他穿着白色的西装，打着红色的领结，面目白净英俊，有一种剑眉星目的感觉。他眉眼中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让人完全提不起戒心。
但看到这张脸，王舒竟然有些愤怒地颤抖了起来，心底还带着一丝反感。
这是谁？
“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吗？这才是真正的王舒吗？”那男子笑意突然收敛，他的眼神轻蔑起来，带着些许的鄙视；他的身影在视野中迅速高大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王舒：“看看你的样子，真是个笑话！”
闭嘴......
“骄纵无双的公子王舒，居然败在了自己手上，哈哈哈哈......”
我让你闭嘴！
王舒愤怒地抬头，眼睛中寒芒四射，手中不知何时抓起了油光脑袋的短剑，向着那张白净的脸刺了过去。
但那张脸突然变得悲悯起来，开口却是另一个声音：“施主，你要入魔了吗？”
王舒陡然停了下来，一松手，短剑落到了地上。
慧钧悲悯地问道：“施主，你要入魔了吗？”
“入魔了吗......”
“啊......”眼前的景象交叠，又到了赵家庵的商道。王舒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慧钧依旧站在他的面前，短剑落在一边的地面上。
王舒的精神还是有些恍惚，他摇了摇头，想起发生了什么，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慧钧低头看了王舒一眼，见他虽然神情懈怠，但眼神恢复清明，便说道：“施主，你终于冷静下来了。”
王舒想起之前自己竟然拔剑杀向慧钧，不由得感到后怕，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连忙说道：“大师......刚才我一时糊涂，还请大师......”
“无妨，”慧钧笑着摇头，“只要施主能够从这心魔中解脱，贫僧便是挨上这一剑也是值得的。”
王舒听了心中一颤，慧钧的说法，同赵家妻儿和村长所做有什么区别呢......
令人惊叹......
“施主想必已经做好面对这苦难的准备了。”慧钧说道。
王舒站起来，到一边捡起短剑，插入鞘中，而后走到一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摆摆手：“我还得缓一缓......缓一缓......”
慧钧没有多说话，也坐到了那片草地上，打起了坐。
王舒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绪刚从之前的画面中收回。
那个男人是谁？王舒细细地回想着，与之前看到的那些迷蒙而模糊地画面不同，这回，他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虽然憎恶，虽然他说着那样的话，但王舒的确看清了那张脸。
这个男人为什么给了他这么深的印象？甚至深到超过了他的父亲和姐姐王沫留给他的印象！
他是谁？
那个名字是三个字的，呼之欲出，就挂在嘴边，可王舒就是想不起！
好像已经叫了无数遍，已经成了肌肉记忆，念出来只需要一个契机！
“呼......“王舒抓了抓脸，最终还是呼了口气。算了算了，去******，爱叫啥叫啥，先把赵一鸣这件事解决了再说吧......
可是怎么办呢？王舒真的很不想着眼这件事。
因为再怎么安慰自己，他也是个难推恶名的罪人......
“施主，我们走吧。”慧钧似乎觉察到了王舒的情绪低迷，睁开双眼道。
“啊......”王舒转头看了慧钧一眼，心中苦涩又拥堵。他深呼吸一口，假装排解一下胸中的压抑感，说道：“走吧！”
反正一直呆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帮助，不如去直面这场苦难吧......
******
虽然下定了决心，越往南去，王舒的心便越是忐忑。
到底应该怎么面对赵一鸣呢？
“放开我！放开我！”赵一鸣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不远处传来，王舒不由得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这才跑了没多一会儿，祖庙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才是。王舒有些怯懦地抬起头，向着前方望去。
那是村长家门口。
之间两个有些上年纪的人从身后拉住赵一鸣，可赵一鸣不断地挣扎，两个老人哪里是赵一鸣的对手，没一会儿便被赵一鸣挣脱。只见赵一鸣话不多说抽刀上前，一刀“绝气斩”毫不拖泥带水，伴随着金属断裂声和木门的粉碎声，赵一鸣走入了村长家中。
村长！？村长也是受假夜鬼盘问的人，难道村长没死？
慧钧和王舒相视一眼，跟上前去。
那两个老人看到了王舒，不由得惊了一下。看到王舒身边那个似乎很通人事的和尚后，两人才稍稍心安，没有上前制止。王舒在村长家门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村长家的几扇窗户敞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里屋还传出沸水翻滚的声音。
有人在家！
看来老村长果然还活着！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王舒心中激动，甚至眼泪快要涌了出来。太好了，村长没死......太好了......
可门为什么要锁着呢？一定是有什么不想让人看到的事情吧，村长身上......一定还是发生了什么......
踩着木板楼梯上了二楼，王舒听到了虚弱的咳嗽声。
一个有些颓废的老人从一间屋子中走了出来，竟是满眼血丝的老裁缝，说起来老裁缝似乎和村长的交情很深。老裁缝看了王舒二人一眼，长满胡子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便下了楼。
掀起一间屋子的布门帘，王舒看到了呆呆站在一旁的赵一鸣，以及躺在床上的老人。
老人歪头看了王舒一眼，目光突然亮了一分，张开干瘪的嘴唇说道：“你回来啦......”
看到那位老人的一瞬间，王舒近乎窒息。
几日不见，村长竟然已经老成了这个样子......这哪里还是当时那个微笑着站在门口与过往人们谈笑风生的和善老人，简直成了一段枯木。
王舒眼眶一热，视线模糊起来，但他还是顺着村长的身体向下看去：村长的左臂失去了半截，两条腿则从膝盖下被砍了去，血肉模糊的膝盖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还是看得出已经瘪了下去......那群人竟然还钉碎了村长的膝盖骨！
他们居然这样......对待一个老人！？
王舒的心凉了下去，之前得知村长还活着的喜悦变成了更沉重的悲伤压在了他的心上。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慧钧上前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王舒，此情此景，便是他，心中也不禁叹息一声。
赵一鸣似乎是没有发觉王舒一般，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口中讷讷地问道：“村长，她娘俩......埋在哪儿了？”
“咳......咳......村南的山坡上，你爹附近......去看看她娘俩吧......”老村长虚弱地说道。
赵一鸣机械地转身，目光呆滞地看了王舒一眼。看了那个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神，王舒心中一痛，挣扎着站到一边，把门让开。赵一鸣没有说什么，摇摇晃晃地径直走了出去，没有再多看王舒一眼。
赵大叔......别这样啊......
赵一鸣那呆滞地眼神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利刃一般，不断地刺在王舒的心上。看着赵一鸣那摇摇晃晃的凄凉的背影，王舒终于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他看着着那个即将消失在楼梯上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你杀了我吧......你干脆杀了我吧！！！”
“施主！”慧钧俯身试图搀起王舒，但那悲伤似有千斤重。王舒双手无力地撑在地上，眼泪一滴滴地落在粗糙的木地板上，口中不断地喃喃道：“你干脆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
“杀了我吧......”
你杀了我吧......
杀我剐我，就算是用最残忍的方法，我都能比现在要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