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寺,说是一座寺,其实就是一座小庙。只有一间破败的的屋子,连个山墙都没有。房前除了有几株粗壮的柏树,就剩下一座歪歪斜斜的小石塔。这个小石塔应该就是那座舍利塔了。屋子里面有两三个愁眉苦脸的小和尚,无所事事的坐在那里,也不敲钟念佛,目光呆滞的看着彩粉脱落的佛像。如来拈指端坐,虽然颜色剥落,可是那威严的气派是剥不掉的,似乎在哪里无声的诉说着佛光寺昔日的辉煌。
三个小和尚看到有人进来,看也不看一眼,仍旧呆坐着,好像一切都事不关己。如果他是老和尚,别人估计还能当做是老僧入定,可眼前这些小和尚明显嘴上的毛还没长齐,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装的!
“三位小师傅,请问院里的小石塔是不是昭义节度使李抱真修的那座舍利塔?”橙子客客气气的向小和尚请教。
三个小和尚仍是呆坐着,装作没听到一样。
“你跟他们废什么话也。我直接打开看下不就得了。”蚊子有点恼怒,这小和尚也忒没礼貌了,不说拉倒,老子直接掀开看。
“蚊子,小心别把塔弄坏了,那可是......”潼安一句话还没说完,蚊子已经把那座摇摇欲坠的小石塔拦腰掀起了。
蚊子怀里的半截石塔摇晃了几下,终于停稳了,没有摔落在地,不过挡住了蚊子的视线,蚊子无法看清楚剩下的半截石塔里,到底有没有舍利子,大声嚷着:“橙子,帮我看下里边有没有舍利子。”
三个小和尚闻言,终于扭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见到蚊子把舍利塔搬了起来,脸色大变,嘴里突然竭斯底里的喊着:“师父!师父!”一边快速的从屋里冲了出来,径直奔向蚊子,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气概。
蚊子听到和尚叫喊,扭头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后腿了一步,想要躲闪过去,谁知脚下打滑,一个趔趄,怀里的石塔被他甩了出去。掉在地上,当即摔了个粉碎。
小和尚撇开蚊子,扑在一堆碎石上,哭的撕心裂肺,如丧考妣。直哭得众人也是悲从中来,直想掉眼泪。蚊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小和尚和他们年纪相仿,怎的如此脆弱。
这时,听到橙子一声惊呼:“快看,石塔里什么也没有,这里边压根儿就没有舍利子!”
三个小和尚,仍是痛苦不止,泪湿衣襟。潼安实在是过意不去,就去把他们搀扶起来,说会把这个舍利塔原样修好。
小和尚听到这句话哭的得更加伤心欲绝,稍年长的和尚哽咽地说道:“舍利子都没了,修塔还有何用。”
“那小师傅要我们如何赔偿呢?”田兴以为这和尚想要些钱财了事。
“我要我的师父,你们能复活的了吗?”
“你师父是那个被焚的老僧?”橙子指着那半截石塔问他。
经过一番问询,才大概了解了情况。这个悟梵禅师,是得道高僧,在当地素有声望。唐朝的佛道一直争斗不休,泽潞镇也不例外。当地的玉皇观和他们佛光寺,明里暗里一直在较劲,直到李抱真当上了昭义节度使,才分出胜负。李抱真信道厌佛,当地的大小官吏纷纷改信道教,民众也有不少转投的。好在悟梵禅师名声极好,仍有大批的善男信女支持,佛光寺虽然没有之前的风光,仍旧是香客盈门。
玉皇观的观主牛洞玄,自称洞玄真人,以炼丹飞升之术得宠于李抱真。李抱真为筹措军饷发愁的时候,他进献了焚僧取饷的毒计。悟梵禅师虽然发现了他们的阴谋,还是欣然赴死,临行前还淡然的说,命中皆已注定一切,福祸翻转,因果轮回,泰然处之即可。
师父被烧死后,李抱真以修舍利塔的名义,将寺里的大殿、山墙、禅房、塔林等统统拆掉,只留下这一间小屋继承着佛光寺的香火,好让外人知道他可没有毁了佛光寺,和尚依然可以念经。寺里的师兄们被牛鼻子老道明里暗里胁迫着,不得不相继离开,只剩下他们三个无家可归之人,孤零零的守着佛光寺,守着师父的舍利塔。
三人原本都是因战乱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孤儿,是师父收留了他们,含辛茹苦的把他们养大。在他们心中悟梵禅师既是他们的师父,更是他们的父亲。这佛光寺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唯一的家。不管再破再烂,他们都要守着自己的家。只要师父的舍利塔还在,他们的家家就还是家,他们的精神支柱不倒,他们就能坚守下去。
还好日常有年长的老人,隔三差五的来拜佛,那点微薄的供品勉强够度日。佛光寺已衰败成这样,牛洞玄仍不罢休,必欲彻底铲除佛光寺。时常派弟子来捣乱,打翻了香炉,撕毁了佛像的锦衣,屋顶掷几块石头......这些三个小和尚都默默地忍受,不去计较。但是有一点,屋外的舍利塔他们要是敢动分毫,三个和尚就像发疯一样的去护着,扭打之中丝毫不惜命。这些道士们吃了两次亏,以后再来捣乱就尽量不去动那座舍利塔了。只有和尚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吐一口痰,踹上一脚,但是也不敢太用力,万一踹倒了,小和尚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任他们使尽手段,三个小和尚仍然窝在庙里不走。
最近道士们倒是消停了,不过听上香的老婆婆说,来寺的路上一伙道士拦路,不让过来。她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溜了过来,要不是为了向菩萨还愿,她可就真回去了。难怪最近的香客稀少,一周都还见不到一个。他们三个是饿得前后胸贴后背,只能无力的呆坐在屋里。寺里的田产被强行夺去,寸土不剩。他们在房前屋后的空地种的瓜果蔬菜,刚一露苗,就被这群道士连根拔起,弄得最后连种子都没了。
他们已断粮数日,只能在这儿等死!